話音未落,鄭文龍的電腦便發出了郵件到達提示音。
(天長市第一醫院急診中心,早上7點10分)
章桐一臉凝重地匆匆推門走進了急診中心,來到護士站:“我是公安局的法醫,請問你們值班的醫師在嗎?”
“你是說趙醫師?”護士甜甜地一笑,竭力掩飾住眉宇間的疲憊,“他現在應該在查房,請稍等,我這就通知他過來。”
章桐點點頭,便退到一旁,找了個椅子坐下。
早晨的急診中心經過了一晚上的忙碌,總算是能夠清淨一會兒。大廳等候區三三兩兩坐著幾個家屬,臉上無不透露著濃濃的倦容。
很快,值班的趙醫師匆匆走了出來,他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護士台旁椅子上的章桐,便迎了上去:“章醫生,有什麼事嗎?”
“病人昨天晚上怎麼樣了?”章桐問。
“穩定了許多。今天上午就可以考慮移除ECMO。”
“我需要你給我拍一組他身上的相片,”章桐皺眉說,“你知道我現在進不去。”
“是什麼樣的相片?”
“全身,我要看到他的皮膚組織,每個部位都不能遺漏。”章桐把手中的一份毒物檢驗報告遞給趙醫師,“我在他的嘔吐物中查出了大劑量的興奮劑,我也查過他的病史,他患有先天性心髒室間隔缺損症,這種病症平時並無症狀,但是在大劑量的興奮劑作用下,初期會出現氣促、呼吸困難、多汗和乏力等症狀,緊接著便是胃腸功能紊亂,刺激性噴射狀嘔吐,心力衰竭,並伴有明顯肺動脈高壓的症狀出現。”
趙醫師神情凝重地點頭:“沒錯,我們就是在他身上發現了肺動脈高壓的症狀,但是因為當時太危險,不上ECMO的話,他的命就完了。”
“我仔細查過他的衣物,上麵沒有異常的反應,所以,我懷疑有人對他使用了皮膚給藥。”
一聽這話,趙醫師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剛把手中的檢驗報告遞給章桐,左手方向便傳來了一聲重重的人體倒地的聲音——就在等候區,一個男人雙手雙腳不停地抽搐著,而嘴裏正在不停地往外吐血。在他身旁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們慌忙起身,想盡辦法避開地上的男人,同時嘴裏大聲呼叫著醫生。
章桐記得很清楚,自己進來的時候,這個男人就已經坐在等候椅上了,看不清臉上的容貌,因為他躲在陰影裏,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最初的驚慌過去後,護士和護工跑出來,推著簡易輪床,他們將地上的男人抬上輪床,飛奔著推進了後麵的重症監護病房。同時,廣播裏開始了召喚醫生的通知——急診中心ICU病房來了一名患者,流血不止。趙醫師匆匆和章桐打了聲招呼,便緊跟著追了進去,而身後不斷有腳步聲響起,一個個年輕的醫生衝進病房。走廊上延伸過來的是一條明顯的水滴狀血跡,在病人被抬上輪床的時候,章桐注意到了他的臉,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灰色的臉。她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心中一絲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
很快,她看見一個年輕小護士手裏拿著個相機快步走了出來,便迎上前去:“是不是趙醫師給我的?”
小護士點點頭,隨即從相機中拔出了一張儲存卡塞給章桐。
“謝謝!”章桐轉身匆匆離開了急救中心,走過剛才那個男人曾經坐過的地方,她注意到了一個古怪的20寸旅行箱,便示意保安把它收好。
站在急救中心外,章桐仰頭看向天空,那是一望無邊的蔚藍。
3.
(上午9點10分,天長市公安局)
案情分析室裏擠滿了人,和第一次開會時不同的是,除了暫時離不開的,整個天長警局幾乎所有的在崗人員都被動員過來了。不過雖然人多,但是房間裏卻鴉雀無聲。
政委李峰神情嚴肅地掃視了大家一眼:“還有整整八天八小時五十分,大家可以跟我對下表。總之,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我知道此刻大家都很疲憊,但是對於這個案子,我們在這個有限的時間裏,既要給死者一個公道,也要給犯人呂曉華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這樣,才對起群眾對我們的信任!”說著,他看向一邊坐著的童小川。
“根據法院提供給我們的資料來看,呂曉華,男,41歲,蘇川市人,醫學博士,曾經在蘇川大學醫學院病毒研究室工作過八年時間,職務是副研究員。後因作風問題被學院解聘開除,從此不知去向。而在他被解聘前後,蘇川市發生了一係列年輕女性失蹤案,人數達到十一人之多。蘇川警方曆經多年調查卻始終毫無頭緒,直到一年前,蘇川當地警方在一次例行檢查過程中,無意中在呂曉華的隨行行李裏發現了疑似來曆不明的人體骨骼,便當即把他扣留。他一到派出所,便把這十一樁失蹤案全都認了下來,並且表示說屍體都被他丟到海裏了。”說到這兒,童小川長長地出了口氣,話鋒一轉,“但是,就在昨天的法庭上,呂曉華全盤推翻了自己曾經的口供,說凶手並不是自己,可是,還未容我們進一步詢問,他就突發疾病入院搶救了……”
話音未落,坐在對麵的顧瑜突然把電腦屏幕轉過來麵對大家,同時放大了音量。章桐沒有辦法離開實驗室,所以她吩咐顧瑜打開了視頻鏡頭。
此時,她身穿實驗室專用白大褂,推開隔門往外走,邊走邊果斷地說道:“呂曉華不是突發急病,他被人用了藥,這種藥裏含有超高劑量的迷幻製劑,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興奮劑,我在他的嘔吐物裏檢出了亞甲基二氧甲基苯丙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非常純淨的MDMA。”
來到辦公桌前,章桐打開了電腦,接著說道:“我已經排除了注射和口服兩種方式,他是被人貼了一張‘郵票’!位置就在這!”說著,她點開第四張相片,那是人體後腦靠近頸部的位置,“這個幾乎可以完全被忽視的白點隻要72小時,就可以在人體表麵完全消失,而這,就是‘郵票’所留下的唯一痕跡。一般人如果使用了‘郵票’,隻會產生迷幻的作用,但是他不一樣,他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室間隔缺損病症,這種病症最怕的就是過度亢奮。”
童小川突然想起了什麼,便轉身對一旁做記錄的於博文吩咐:“小於,你立刻帶人去蘇川大學,落實清楚當年呂曉華被解聘的真正原因,如果真的是傳聞中所說的作風問題,你也要親眼見到對方。明白嗎?”
於博文點頭,起身離去。
副局張浩問童小川:“童隊,難道說你懷疑所謂的作風問題就隻是一個借口?”
童小川緊鎖雙眉:“是的,張局,我在禁毒大隊待了這麼多年,對無論哪個類別的品種都很熟悉,包括他們的銷售方式和大約價錢。而這種所謂的‘郵票’既然純度這麼高,那麼,價格也必定不菲,這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而且也根本不會有人傻到用它來做下命案。因為這個太好查了,隻要知道大概純度,就能找到相應的銷售區域和渠道。所以,我覺得這不像是一起簡單的濫用藥物所致的死亡事件,更有可能是有人處心積慮要除掉呂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