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或許是因為你的職業吧。”
“不,”章桐神情凝重,“他打過比方,說我跟他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切割開了活人,而我,卻是麵對死人。”
李曉偉想了想,嘴角劃過一絲苦笑:“我想我可能明白他的想法了。因為死人不會說話,死人很單純與執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信任你!”
回想起呂曉華說過的話,章桐突然一把抓住了李曉偉的手,神情嚴肅地說道:“秦玉珠還活著,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她有生命危險!”
3.
(晚上10點)
天長酒店1802號房內,楊秀麗終於從歇斯底裏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她啜泣著在沙發上坐正,目光卻猶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時不時地流露出驚恐的神情。
“你還真那麼相信她會來找你啊?”小九終於憋不住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你懂不懂?”
“我……我……”
眼瞅著楊秀麗又要哭出聲來,童小川終於憋不住了,他長歎一聲,順手從茶幾上拿過紙巾盒,準確無誤地丟到楊秀麗懷裏,這才點點頭:“你放心,有我們在,你是安全的。再說了,如果你不把那天晚上你看到什麼告訴我們的話,我們怎麼幫你?難不成你真的就打算在這酒店長住下去?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吧,你說對不對?”
“我……我真的看見鬼了!”楊秀麗總算鬆口了。
童小川雙手抱著肩膀,小聲嘟囔:“淨瞎扯,這世界上哪來的鬼,都是人裝的……等等,你是怎麼看到的?對方長啥樣?”
楊秀麗雙手開始了大致比畫說道:“喏,跟我身高差不多,長發,渾身濕漉漉的,就跟那電影裏演的水鬼差不多。”
童小川一聽,頓時警覺了起來:“你在哪裏看到她的?”
“門……我家門口,她經過我家門口。”楊秀麗聲音發顫。
“你打開門了?”
“沒錯,我,我聽到樓上傳來女人尖叫的聲音,好像就在樓梯口的位置,我怕出事,就,就打開門看了一眼,起先什麼都沒看到,後來,後來就是這個……從我房門前飄過去了,她還回頭看,看,看了我……”楊秀麗拚命擺著手,臉上神情惶恐不安,“那張臉,嚇死我了,分明就是鬼啊!”
小九剛要開口說話,卻被童小川一把摁住了。
“所以你就連夜搬家了?”童小川慢悠悠地問道。
“是的,是的,我哪還敢在家裏待啊,你說是不是?”
“那好,楊女士,我有三個問題。第一,你是什麼時候聽到樓上有異常響動的?”
“這我記得很清楚,深夜12點左右,好像在吵架,具體講的是什麼,我沒聽清楚。不過警官,你也知道,這大樓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了,住了很多出租戶,素質變低了,環境也變得糟透了,所以這大半夜的女孩子尖叫,準沒什麼好事!”楊秀麗悻悻然地抱怨。
童小川微微皺眉:“第二個問題,你仔細想想,那個人是怎麼走過你門前的?”
“飄,飄過去的……”
童小川鼻息裏發出一聲重重的歎息,他耐著性子又問:“我知道是飄,我就想知道她是朝哪個方向走的,在你門前是從左手到右手,還是方向正好相反?”
身旁的小九頓時明白了童小川的意圖。映秀小區案發現場的樓層雖然很高,但是每一層樓的布局卻很簡單,電梯門出來右手方向依次是3單元、單元和1單元,要想去防火梯就必須經過這三家住戶的門前。所以,住在2單元的楊秀麗既然在門口看見那人經過,而小區的監控,包括電梯內的監控中在案發前後又沒有發現異常的人出現,那麼她所逃跑的方向就至關重要。
“往左邊去的!”楊秀麗果斷地回答。
她所說的左邊,也就是電梯口的相反方向,而防火梯則在另一個位置,那裏隻有住戶。
童小川臉色一變,略微沉思過後,接著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她的臉,你看到了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她,她披頭散發的,我怎麼看得清?再說了,她渾身濕漉漉的就像個水鬼一樣,我嚇都快被嚇死了。”楊秀麗仰著脖子,憤怒地回答,“總之,警官,那就是一張死人臉!”
走出天長酒店大門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晚上11點03分,眼看著一天又要過去,童小川的心裏愈發感到焦急。拉開車門鑽進車裏,他低頭查看手機,才發現鄭文龍半小時前發過來有關金老師一年內往返於蘇川的交通記錄和整理過的同樣時間段內的銀行流水記錄。仔細看去,固定每個月月初的3號去一次,而在這之後,雷打不動會劃出3500塊錢,接收賬戶的戶名也很熟悉——呂曉華。
“這混蛋!”童小川忍不住暗暗咒罵了一句。
“童隊,我們先回去嗎?”小九問。
“不,”看著不遠處“映秀小區”四個大字,童小川果斷地說道,“我們去查查21樓1單元住的到底是誰。”
說著,他便拉開車門,反手關上後,快步向馬路對麵的映秀小區走去,小九見狀趕緊跟上。
夜晚的天長街麵上行人並不多,一陣風吹過,空氣中夾雜著雨水和泥土混合後所產生的特有的泥腥味。遠處,樹影綽綽,猶如一個個鬼魅在黑暗中搖擺著。
因為接連工作了兩天兩夜,童小川感到有些頭腦發暈,便隨口找了個話題邊走邊問:“小九,你知道橡樹嗎?”
“當然知道,殼鬥科的一個分屬科目,總共600個種類,450種來自櫟亞屬,150種是青岡亞屬,橡樹主要分布在北半球溫和地區。”小九回答道,“橡樹可是個好東西,渾身都是寶貝呢,可惜我們天長現在不種這個。不過聽說以前在天長森林公園那裏種過,一場野火過後就全被燒完了,剩下的也被挖走了。後來就改種了別的樹,因為橡木的成本實在太高,生長速度又太慢……”
正走到樓棟下的平地上,童小川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章桐打來的,通話時間很短。小九看著童小川臉上陰鬱的神情,便關切地問:“童隊,出什麼事了?”
童小川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轉而反問道:“小九,難道說那個楊秀麗在案發當晚所看到的女人是秦玉珠?”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樓上摔了下來,小九猛地向前一撲,兩人順勢倒在了台階旁,磕得腦袋生疼。那個黑影也幾乎在同時被重重地砸在了地麵上,瞬間裂了開來。
童小川被徹底摔蒙了,他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焦急地上前查看小九的情況,卻見他坐在地上,右手摸著腦袋,臉色灰白,雙眼死死地盯著麵前地麵上一個長條狀的東西。此刻雖然是深夜,但是身後一樓門廳裏的燈光卻把樓棟前的平地給照得猶如白天一般,童小川看清楚了——那是一隻斷手,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