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隻有最純潔的血,才能凝結出這樣純淨鮮豔的紅色吧。”
蕭史看著她雪白的手掌上一滴血珠般鮮豔的花朵,嬌小而豔麗,不由心中一緊,觸動了一種隱隱的不安,強打著精神道:“我還有些事,必須走了。”
“不許走!”弄玉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抬起眼睛望著他。他的臉早不像夢中那般結滿嚴霜,而是透出一種溫潤如玉的柔和,可是那雙眼睛,卻依舊那麼鋒利,仿佛有著一種斬斷萬物的淩厲決心。“你簫聲裏的天池真美,能不能帶我去看看?”雖是詢問,她的口氣卻不容推卻。
蕭史不露聲色地盯著她,仿佛想看穿她嬌柔神態下的真意,終於,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好嗎?”
“以後吧。”他口氣有些煩躁。
“就今晚,好不好?”刁蠻的女孩輕輕扯動他的袖子,沒有注意他臉上細細滲出的汗珠。
為什麼一定是今晚?濃重的陰影飄過來,然而還沒來得及拒絕,一陣突如其來的虛弱感覺驀地攫住了他的全身。蕭史心神一凜,猛地抽出了衣袖,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楓林。
“今晚我等你——”弄玉的聲音,隱隱的,卻回蕩在腦海中。
蕭史腳步加快,在毫無遮擋的日頭下奔跑,汗水漸漸濕透了衣衫,腳步也越來越虛浮。暑氣像繩索一樣勒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等他終於跑進王宮貯冰的地窖,便一頭伏在巨大的冰塊上,不動了。
“火神的子孫,如今卻經不得熱氣,可憐哪。”忽然有人造作地歎息。
蕭史抬起頭來,才發現冰窖中還坐著一個女人,正用一把小刀細細地刻著冰花。“你是誰?”他戒備地問著,站直了身體,幸好冰窖中的寒氣已很快恢複了他的精力。
“這像是客人對主人說的話嗎?”那個女人嫋嫋婷婷地站起來,笑道,“我是秦國的太華長公主。”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幹什麼?”
“哎喲,口氣不要那麼硬梆梆的嘛。”太華長公主仍然和善地笑著,“你是神,我不過是個修道的人,我能把你怎麼樣?”她把那朵冰花插在頭上,向蕭史走過來,“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當年你父親把天地攪得一塌糊塗,我也想知道你的結果是什麼。這種看戲時想搶先知道結局的感受,你能明白嗎?”
“現在還沒人知道結局。”蕭史麵無表情地說。
“看看無妨嘛。”太華長公主已當先走了出去,“我知道你現在幾乎沒什麼法力了,早點知道結局說不定還可以幫你趨利避害呢。”
蕭史猶豫了一下,終於跟著太華長公主穿過冰窖的出口,穿過淩霄花纏繞的門楣,穿過供奉韓流神的大殿,站在了天賜的銅鏡前。
“這樣安排,倒也合情合理。”太華長公主盯著鏡子,像看完一出儺戲後那樣評論著。
蕭史沒有搭腔,心卻沉了下去——這就是他逃不掉的命嗎?不,他不信!天意,不過是五方天帝的意願,既然父親都敢挑戰他們,他又憑什麼要屈從於命運?
然而從此以後,他再也忘不掉鏡子裏映出的影像,那是一枝沾滿鮮血的洞簫,弄玉的洞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