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史閉上了眼睛,仍然有五彩的光斑在眼前不停晃動,分明是龍車上曦和望著自己哀憫的神情。他吸一口氣,整個人沒入鳳台下的醴泉水中,隻有這片刻的清涼,可以緩解他心中咬齧般的痛楚。
“蕭史——”弄玉的聲音遙遠而清晰地傳過來,帶著暢快的笑聲,“我看見曦和的龍車了,好壯觀啊……”
水中的蕭史慢慢地從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自己的眉心。明知道徒勞無功,他還是忍不住想割去這個禁錮住自己魂魄的封印。隻有脫離這個蠟製的軟弱的軀體,他才可以活得不像四處躲避陽光和火堆的鼴鼠,才可以不在夜晚的時候避開蠟燭的光亮,獨自躲進黑寂的冰窖。
一下,兩下……血從水中遊蛇一般擴散開來,可是掙紮的魂魄還是衝不開天帝法力的禁製。
“蕭史,你看得見我嗎?”
“蕭史,你也來啊……”
“蕭史……”
弄玉的聲音,依然穿透層層雲霧,清晰地鑽進來。
嘩啦一聲,蕭史濕淋淋地鑽出了醴泉。他一把拽出盤踞在泉眼裏的冰龍,強行掰直它的軀幹,在它的頭上拍了一下:“你怎麼還不回去,躲在這裏偷看什麼?”
兩粒水珠從冰龍的眼眶中滴下來。
“王孫,公主玩得很高興……”
“王孫,公主的簫吹得也很好……”
“王孫……拜托不要再摧殘我的椎鍾了……”
“有話就直說。”蕭史又重重地在椎鍾上敲下一記,寒氣森然地道。他身邊已堆滿了各種弄壞的樂器。
“你這個人就喜歡破壞……”夏開驀地見到蕭史刀痕宛然的眉心,趕緊說到正題,“西帝那裏還缺一個司簫的女仙,你說可不可以讓弄玉公主……”他偷眼打量著蕭史,吞吞吐吐。
“我又不是她什麼人,幹嘛問我?”蕭史輕描淡寫地說。
“我知道,可問一問總好些。”夏開遞了一枝排簫到蕭史手上,“這個砸起來更夠勁。”
“我看是你自己想娶弄玉吧。”蕭史一把抓住夏開,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眼睛。
夏開雪白的麵頰刹那間變得通紅:“我是喜歡公主,但……我不想和你爭。”
“沒人和你爭。”蕭史捏碎了一枝竹管,“我要做別的事情。”
“王孫,你父親做的事是不對的,天地自有規則……”夏開鼓了十二分的勇氣,可聽起來還是怯生生的。
“我知道不對。”蕭史忽然仰天笑道,“我隻是想讓他們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屈從於他們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