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預感撲麵而來,帶著炙人肺腑的窒息。蕭史搖晃著站穩,伸手一摸牆壁,厲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你上來以後,有人就堵住了醴泉,點燃了鳳台下的火堆。”不等弄玉答話,錦明夫人已走進來說道。
“為什麼?”銅鑄的屋宇中熱氣已經越來越盛,但蕭史卻不動,盯著弄玉問道。揪心的痛楚壓得他幾乎站立不住——是她騙他來的!以前所有的猜測都沒有錯,偏他還一如既往地鑽進這個圈套!
“丞相說你是妖邪,火一烤就會現出原形。國君不信,又想堵他的嘴,就隻好驗證一下了。”錦明夫人和事老一般走過來想拉開蕭史,“你不要這樣盯著公主,會嚇著她的呀!”
蕭史不再多言,轉身去推發燙的銅門,心中默默地召喚著冰龍。可是,大門居然被焊死了!一扇又一扇地推著窗戶,蕭史額頭上已不斷滾下汗珠,在燒灼的熱浪下,他殘留的一點法力也已灰飛煙滅!
“不要白忙活啦。”錦明夫人走上來勸道,“隻要一會兒你安然無恙地出去,就能順順當當地當上駙馬,受點熱也是值得的。”
蕭史背對著她們,沒有開口,心中居然不再憤怒,隻有無窮無盡的悲哀。空蕩蕩的衣服隨著他散亂的長發在熱浪中晃動,仿佛套在木棍上。
“蕭史,你怎麼了?”弄玉覺得有些不對勁,跑上去拉住蕭史的衣襟,卻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汗水從蕭史的每一寸皮膚泉湧而出,原本溫潤如玉的臉龐也頃刻間變得蠟黃瘦損,整個人就如同被烤熔了一半的蠟燭,哪裏還是剛才的神仙之姿,分明是從墳墓中爬出的骷髏!
錦明夫人衝上來把弄玉公主攬在懷中,驚駭地退開:“原來你真的是妖邪!”
“你們用蠟來替換了我的身體,就是等著看今天這一幕吧!”蕭史拚盡全力,仰天笑道,“讓火神的子孫害怕火,害怕陽光,這樣的懲罰也隻有你們才想得出來……”他漸漸混濁的眼睛依然努力地大睜著,在枯骨一般的臉上顯得更加駭人:“用你的簫來殺我吧,這是你們早就排演好的,為什麼還不動手?”說著,他搖搖晃晃地走上來,抓住弄玉手中的簫向自己心口戳去。
“放手……”弄玉使勁回奪,居然輕而易舉地把簫從蕭史手中抽了出來。她呆呆地看著麵前同樣失魂落魄的蕭史,心中閃過和他同樣驚駭的念頭:他已經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蕭史,你穿上這件衣服……”弄玉瘋了一般從錦明夫人懷裏掙脫出來,使勁脫著身上繪了護體咒的外衣。然而那衣服卻如同長在身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剝下來。
蕭史嘲諷地看著她,到這個時候,她還要演戲嗎?“我早就知道,你是來殺我的……”
“沒有,我沒有!”弄玉握著神簫使勁砸著緊閉的窗戶,可銅鑄的窗戶卻紋絲不動。她頹然地扔下簫,伏在地上痛哭失聲,卻拚命地搖著頭:“你是火神的子孫,我以為你不怕的……我真傻,就算你是妖邪又怎麼樣呢……”
不再理會她,蕭史閉上了眼,感覺得到身體正漸漸融化,可是洶湧無際的憤怒卻不斷地膨脹——即使隻剩下無形的魂魄,隻要他的意念不死,他們仍然不能殺死他!
“喀喇!”一扇窗戶終於被打碎了,伸進來半截光禿禿的冰柱。蕭史精神一振——冰龍終於來了!他不假思索地抱住那不斷融化的冰柱,拂開女孩伸過來的手,從窗戶的破洞裏飛了出去。
冰龍的身體已經融化得不成形狀,然而它身上滴落的水滴卻如同大雨一般澆熄了鳳台底部的火堆。蕭史騎著隻剩下一截冰柱的冰龍,匆忙向北飛去。
弄玉跑到窗前,看著漸漸消失的身影,喃喃地笑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防備我……”然後她跪坐下去,一邊笑著一邊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