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帝同江籬說的那些話,雖然語氣極為溫和,卻是堅定地不容置疑。他當帝皇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向人發號施令,卻已忘了該如何同人商量。所有的事情,他隻需做決定,而無須向他人報告或是商議。
他與江籬不過初識,雖對她另眼相看,卻也依舊改不了那下命令的口吻。這在江籬聽來,卻是********,她在赤梅山莊的時候,每日與丁莫言相處,聽他所說的話,用的便也是這種口吻。他們兩人,一個身在朝堂,一個隱在鄉野,看似毫不相幹,卻同是讓人畏懼的名字,脾氣性格也有幾分相似。
江籬深知自己此刻的處境,對於皇帝的命令,便隻得服從,不能違命。便連一向喜好調侃,與人做對的葉白宣,也隻是冷眼相看,不出一言,隻是眼角眉梢處,總透出幾分思量。
順德帝見話已說完,起身便要出門。太子楚賢自然緊隨其後,小心侍候著。順德帝卻是將目光從他身上繞過,直直地看向葉白宣,不緊不慢道:“這位葉少俠,還是留在佛蘭閣內,派人小心侍侯著。”
楚賢答了聲“是”,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那屋中的一男一女,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隻是,他終究也未說什麼,跟著父皇的腳步,一同出了佛蘭閣。
父子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順德帝始終未曾開口,楚賢是去是留,誰也猜不分明。便連楚賢自己,也是不知,父皇未曾吩咐下來,他也不敢走開,隻得一直跟在後頭。
一行人穿過重重宮門,兩乘轎子雖有人抬著,卻皆是空轎。順德帝步履穩健,走得很是沉穩。倒是太子楚賢,腳步發虛,頭上冷汗直冒。他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到。
如此這般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順德帝終於回到了上書房內,楚賢跟著一同進了屋子,管事的太監早已看出了端倪,互相使了個眼色,隻留福雙在屋內侍侯,其他人,彎著腰,不敢出聲,輕輕地退出了上書房。
福雙扶著順德帝在軟榻下坐下,順手端過碗茶來,遞了上去。順德帝接過茶碗,也不喝茶,連蓋都未打開,便朝已在下首跪著的楚賢頭上砸去。
楚賢雖心知父皇火氣大,卻是未曾料到,順德帝簡直便是要他的命。他一進屋便已自覺地跪下,希望能讓父皇消氣,卻不料話還未說上半句,一個瓷碗已是迎頭砸來。他身體動得比腦快,下意識地便閃了開去,那茶碗砸在了身後的圓柱上,跌落下來,摔得粉碎。
福雙也被順德帝的舉動嚇了一跳,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口裏不住地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順德帝看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你又有何事該死?真正該死的人,隻怕還未想到自己是何等的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