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孩子聊著聊著就到了下午,一個勁的吵著肚子餓,三個人隻好分手回家。他們兩個推車往西邊走,沈默跟他們道別,相約好了明天上學的時間,便一哄而散。沈默暫時還不打算回去,他想去一趟飯館,跟蕭然道聲謝謝。那天聽姐姐說是他救了自己,一直想和他當麵說聲感謝卻一直沒機會,趁著今天還有空就順道去一趟。
飯館不遠,拐過彎就到了,小飯館不大,但正是中午裏麵的人還很多,沈默站在外麵聽著,裏麵哄哄鬧鬧的都是聲音。沈默一眼就瞧見了蕭然,他係著圍裙在一張張小桌子間來回穿梭,忙的不行,小飯館裏還打著電扇,一圈一圈的在天花板上打轉。下麵坐了不少人,赤著脯的,嘴裏一邊嚼著菜,一邊唾沫橫飛的說著今天的事,桌上零零散散的落了大半桌子的菜,啤酒瓶蓋被他們扔出來,滴溜溜的在水泥地上打滾,落在沈默的腳邊。看著他忙,沈默沒說話,他把車停在外麵圍欄上,坐在外麵的椅子上,休息,順便等他。對麵就是那棵老梧桐,細長的布條滌蕩,像在跟沈默招手。
小路那邊很安靜,沒什麼人,隻有落滿一地的金黃,有幾隻麻雀落在上麵了,跳來跳去,啄著樹葉,偶爾有人路過,它們慌張的飛起,人走後又安靜的落了下來,在樹葉上跳著華爾茲,有趣的很。他也曾這樣等過姐姐,那時候他還沒到上學的年齡,姐姐上初中。沈默每天下午都準點坐在家門口樓下的椅子上,等姐姐。那時候他還小,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爬上椅子,夕陽照的他的兩條小腿細纖纖的泛著光,他坐在椅子上,木質的椅子經常撓的他的腿疼。他晃啊晃的蕩著兩條腿等姐姐,有時候哼歌,有時候無聊就會摳指甲。時間過的真是快啊,現在他可以很輕易的就坐上椅子,在不用蕩著兩條腿。現在沈默又瘦又高,長長的腿,腳踩在水泥地上,摩的聲音吱吱的輕響。沈默踩著腳底的一塊小石子,在水泥地上擦出一列列的銀色斜線。
快黃昏了,路上有很多孩子回家,一路上騎著車,銀鈴的笑聲似乎把整條街都掩上了,空氣裏,屋子裏,老梧桐樹的枝椏上,似乎都在溢著笑聲。沈默也情不自禁的笑了,雷蒙第一個看到沈默,他並不知道蕭然救過沈默,他隻是驚訝這個男孩子的美好,從雷蒙的視角過去,陽光剛好灑滿沈默的全身,他的笑容沐浴在陽光裏像是精靈,活潑生動。他在孤兒院裏看到的孩子都是髒兮兮的,都是從小就有心思。他不太會看人,可是這個男孩子卻讓他覺得他一定是個好孩子,那種笑容他真的是從來都沒看到過。他用胳膊捅蕭然的肩膀,蕭然正在低頭詢問客人的菜單,被雷蒙碰了一下,圓珠筆在白紙上劃了老長的一道斜線,蕭然有些火了,他本來就不是太聽的懂當地的方言,他禮貌的再詢問仔細,記好了才轉身問雷蒙什麼事。雷蒙用手指著外麵,透過塑料門簾,陽光像是射燈一樣,筆直穿過落在外麵的石板上,沈默弓著兩條腿,看著對麵,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的相好,蕭然,看不出來你有這個嗜好,”雷蒙笑著躬著身子整理剛好的一張桌子,碟子乒乓作響,刺耳的很。
“去你的,瞎說什麼。。。”蕭然握著拳頭朝捧著油膩膩的碟子的雷蒙裝著要揍他,雷蒙嗬嗬的笑,逃命似的進了裏屋。老板在台子上算賬,計算器摁的“啪啪啦啦”的響,他停了一下說道:“蕭然,有朋友找你就出去下,現在也不太忙了,我和雷蒙能忙的過來的。”老板是個很好的人,他初次來這裏的時候也是老板收留了他,老板沒有妻子,自己開這家小店,雖然還沒滿五十,但是頭發花白了好多。蕭然笑了笑表示感謝,卸下圍裙,深紫色的布麵,碎黃色的小字“風沙渡”。蕭然在櫃台邊衝了下手,手很油膩,在飯館工作油膩膩的也讓他沒辦法。他細心的用肥皂洗手,老上海牌的硫磺皂,米黃色的皂體,清香醒人,搓在手上也格外舒服,細細的水流伴著泡沫,衝刷著油漬。他想沈默來找他一定是來感謝他救了他,過早的成熟讓他總能洞悉一切,還是對於像沈默那樣的男孩子,他掩藏不了什麼心思。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沈默就像是眼前這塊肥皂,幹淨,讓人安心。他第一次就有這種感覺了,奔波遊蕩了這麼多年,耍了不少心思,用了不少心機,隻是為了更好的照顧保護自己,他第一次見到沈默的時候,那份純淨讓他嘔了好久,像是要把肚子裏的肝髒都嘔出來,不知道是在嫌棄自己,還是在嫌棄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