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長長的走廊上靜的可怕,夜都深了。蕭然醒了,一陣刺心的疼痛,用手摸上去,頭上不知何時纏了好大圈的繃帶,一圈圈的像是裹木乃伊一樣的厚重。隔著床頭微弱的熒光燈,靜靜的融化濃的化不開的黑暗,一節節的把木質地板照亮。點滴聲像是微弱的心跳,蕭然勉強坐起來,頭痛欲裂。

他想起來那最後的一番場景,他也不知道被打成什麼樣子,隻是後來毫無知覺。被湊巧路過的鎮上的人救起來送到醫院,沈默似乎傷的比他還要嚴重,隻記得一路上他的鼻子不停的在流血,糊了他的臉。在後來他也因為疼痛過度再次暈倒,醒來便是這間小小的病房,散著藥水味道。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這是蕭然一直記得的一句話,從小到大除了奶奶,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沈默替他挨打,他真的從來都沒曾想過,他本來是想保護沈默的,卻沒想到沈默卻拚死保護了他。他的笑容,他的倔強,他拚死賴在他的身上,棍棒,幾個男生譏誚的笑聲,火紅色的晚霞包裹住的眼淚,一滴滴的血,不住的在腦袋裏回想。他吃痛的輕哼一聲,用手使勁的按住頭,繃帶裏又有淡淡紅色往外沁,“沈默在哪裏?”他剛想起來就按耐不住,吃力的從床上翻下來,踏上拖鞋,隻是頭腦昏沉,竟使不上多大的力氣,像是隨時要倒下去。

走廊上是一整套的小房間,虛弱讓他邁不開步子,他從自己隔間找起來,手扶著牆壁一步步慢慢的挪著,燈照下去的手骨,蒼白的毫無血色。外麵是濃的如墨的夜色,天空裏星星稀疏的很,東一顆,西一顆,像是天公隨意撒下的一把銀釘子。走廊裏靜靜的,隻有頂上的射燈將腳下照的雪亮,那燈裝的頗為不牢,風一吹左右搖晃。小房間裏都是暗暗的,他一間間慢慢的找,走廊不長,蕭然卻花了不少力氣,最後終於還是找到,305。他隔著門上的小窗子看見沈默睡的很安穩,臉上塗了藥水,一道道紅色的疤痕塗在臉上讓他看上去傷的不輕。沈瑤坐在床邊的小沙發上,散亂的短發像是多日沒打理過一般,暗暗的如水般的夜色透進來混著走廊射進來的雪白色燈光,光和影的交織讓她的臉格外的模糊。她用手撐著頭不知道是打瞌睡還是在想什麼,眼睛一直盯著沈默。蕭然輕輕的敲了門,聲音輕微細小,像是夏日清晨的風,柔和清冽。開門的是沈瑤,盡管已經做好了一萬分準備,蕭然還是被沈瑤的眼睛給嚇住了,那種眼神像是看害蟲一般厭惡,蕭然想了好久的話慢慢被砍成一段段的,零散,沒有規律。

“沈默,好,,,,,,,,,,,些 ,,,,,,,沒有,,,,,。”他承認從來沒有這般難受,這般無奈過。沈瑤漆黑色的瞳孔和夜色交柔在一起,望不到邊的荒涼。從外麵刮起了好長段的晚風,窗台上的玻璃咯咯的輕聲響,燈晃得更加劇烈,襯得地麵的影子也嘩嘩的來回傾倒,像是要隨時掉下來一樣。沉默了很久,沈瑤終於不再看他,蕭然的背脊一鬆,才發現身上出了好大的汗,細細密密的,被風一吹格外的涼。

“好多了,沒事。”說完她就進去了,沒在看他。蕭然徹底軟了,卻再也邁不開步子了,身體像是疲憊的彈簧失去彈性,整個人忽的軟了下來。他撐著牆壁滑了下來,水泥地冰的可以,他坐在地上,視線投到了遠處的天際,茫茫的夜色像是把天和地都縫在了一起,看不出界限,零散的星星像是鑲嵌上的寶石紐扣。不被信任的感覺難過到了極致,就像小時候村子裏丟了東西一樣,不是他偷的,卻誣陷是他偷的,不過那時候奶奶相信他,而現在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疲憊和虛弱像是毒藥一樣讓他頭疼不可抑製,頭上有溫熱的液體,讓額頭像是發燒一樣,燙的驚人,他支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第二日的清晨,他摸摸頭,還是纏了好厚的繃帶,頭還是隱隱的痛,他剛想坐起來,從旁邊的小沙發上竄過來一個人影,是沈默,他後腦上釘了好大一片紗布,白色的,蓋住了大半邊的腦勺。他額頭上大片紅紅的藥水痕跡,看上去花哨了不少,沈默使勁的把他按回去,嘴裏連聲叨擾。

“你還想不想好啊,醫生說你腦顱有些開裂,不好好休息,又想流血是不是。”沈默像是頗為不高興,嘴嘟著。看到他在眼前笑,他迷糊中終於有些放了心,一笑又扯疼了頭上的傷口,吃痛的驚呼了一聲。好像無論什麼時候看到沈默,心情都會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