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幾個小時,蕭然輕輕的推好門,手倒伸著勾好鎖,拍拍手。沈默盯著他看,似乎是覺得它頗為熟練。蕭然笑道:“沒辦法,以前為了逃跑,用慣了這些,這些鎖簡單。”他嗬氣暖手,夜有些冷。他笑笑,輕拉起他的手,走著。
沈默任由著他拉著,靜靜的跟在他的後麵,蕭然的手冰涼涼的,但卻有力的很。沈默倒不覺得冷,出門的時候沈瑤給他穿了件厚棉襖,他不由的握緊他的手,想要他努力暖和些。路上靜謐極了,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沙沙輕響踩著積雪的路麵,幹枯枝椏間透出斑斑隱隱的燈火,像是細碎的星子灑滿了枝幹。
蕭然牽著他,帶他到了風沙渡。今天過年,客人應該很多,張叔破例在外麵擺上了幾張桌子。兩個人剛去的時候,張叔正在收桌子,自從雷蒙走了以後,張叔沒再請人,夜色下,他一個人忙裏忙外的搬桌子,收板凳,顯得格外冷清。蕭然輕輕的叫他一聲,張叔放下手裏的活,一看是蕭然,立刻笑的燦爛的過來:“小子,好久都沒來了啊。”蕭然輕笑答道:“是啊,不過今天不是來了嗎?”他笑容滿滿的拉過沈默,介紹道:“看,今天還給你帶來了一人。”張叔定眼一看,方笑著說:“原來是小瑤的弟弟”他對那夜的情景記憶猶新,是他先求著張警官給雷蒙一些時間,他小小年紀卻勇敢的很。沈默也笑著跟著喊了聲:“叔叔好。”
張叔笑的合不攏嘴,連聲答應著:“好孩子,好孩子。”他一拍手說:“看,光顧著說話,進來坐。”他引著兩人就著外麵坐了下來,剛好收的都差不多,還留著兩張桌子,他清理清理,忙進去準備吃的。風沙渡借著街口,老梧桐樹在夜裏像是尖尖的塔頂,筆直的插入天空。蕭然悄然道:“我和你姐說好了,晚點回去也沒關係。”他似乎看出沈默的擔心。沈默低頭一笑,“沒事。”反正他回去也睡不著,每年年夜都要到很晚才睡,況且這麼好的夜色,不看也有些可惜。
盡管下過雪,有些冷,但正因為下過雪,梧桐鎮的樹上,屋簷上都積著不少的殘雪,瑩瑩的泛著光。張叔在門口掛了幾盞燈籠,紅色的漆著‘年’的大字,吉祥如意的灑著柔和的光芒,照著外麵也是亮堂堂的。準備了好久,張叔端著菜才走出來,蕭然忙站起來急道:“叔,你還真弄了這些,怎麼好意思。”他忙著接手,張叔忙避過。“傻孩子,今天是過年啊,既然來叔這裏,就吃些再走,也陪陪叔叔。”
他放下菜,對著兩個人笑了笑,又忙著進去,蕭然隻好坐下來,手指敲著桌麵,其實他是知道的,自從雷蒙走了以後,張叔就再沒請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做。有好幾次他隻敢遠遠的看著,不敢走近,他怕走的太近便又會讓雷蒙戳痛自己。他答應過自己,不管如何,一定要好好的,等著雷蒙出來。
沈默暗暗的打量著蕭然,其實心裏也猜出了半分意思,來到這裏他不可能不想起雷蒙,雖然蕭然自從好了以後閉口不提雷蒙的事情,可是在他心裏,他一定無時無刻的沒敢忘記。沈默淺笑,嚷著:“要嚐嚐張叔做的菜。”他拿著筷子,躍躍欲試,蕭然也附和道:“你嚐嚐,好吃的。”沈默答應著夾起塊筍片就吞入嘴裏,香滑爽口,隻是稍稍的有些冷了。他閉眼,細細的咀嚼,慢過片刻,才叫著:“真不錯的味道。”
“好吃嗎,好吃就多吃些。”張叔笑意隆隆的端著個盤子出來,熱氣騰騰的,是個火鍋。他端過來輕放在桌前,忙喚著蕭然進去拿料子,蕭然答應一聲,跑著去了。張叔將鍋子慢慢移到桌子中間,才撤掉抹布,夜晚有些淡淡的涼,但看著這熱騰騰的鍋子仿佛涼意立刻煙消雲散。那鍋子燒得熱氣沸騰,滾滾的汽泡翻騰,撲麵而出的熱氣拂到臉上還有些微燙。沈默搓搓手,不禁道:“好暖和。”張叔淺淺一笑道:“是吧,等會讓你嚐嚐叔叔叔這裏的招牌火鍋,好吃著呢,大冷天的,吃火鍋好。”他又細心的擺好碗筷,又放好兩個塑料一次性杯子,又遞過來一個細玻璃杯子,放到沈默麵前。蕭然跑跳著拿著料子,端過來,有包菜,青菜,肉片,筍片,魚肉,蝦子。張叔一一接過,又囑他去廚房拿幾瓶啤酒,和燙好的果汁出來。蕭然裝著不高興的樣子怨道:“叔,為什麼總是我。”張叔笑道:“要不你來調鍋子,我去。”蕭然一蹦,急著說:“那還是我去吧。”張叔酣然一笑,嗔道:“這孩子,就是會逗人開心。” 他細細的將料子倒入鍋子,調的仔細又認真,不一會就有幽幽的香味飄了開來,這味道在清冷的夜裏聞著也特別的暖和。然後又放包菜,青菜和肉絲。弄好蕭然也剛出來,他慌不急的把果汁,啤酒放在桌上,才輕聲道:“這果汁燙的差些把我手都給燙沒了。”沈默忙擔心:“沒事吧?”蕭然答:“沒事,沒事。”他扭開蓋子,瞄著遠處,一個躬身將蓋子拋向遠處。張叔叔忙讓他坐下來。弄好後,三個人圍在一起,張叔給沈默倒好剛燙好的果汁,拿過啤酒對蕭然說:“我們倆喝點酒暖暖。”
蕭然大方的伸過杯子,很久沒有和張叔喝過酒了。玻璃杯碰的嘩嘩響,張叔總是狂飲一口,喝的不見底,第二杯才慢慢的喝,邊吃著菜邊問著蕭然的近況。蕭然陪著他喝,一邊回答著他的問題,蕭然喝的極慢,總是喝一口停一下,像在品嚐那酒的味道。他們談的話題,沈默都插不上嘴,隻有捧著溫熱的果汁聽他們聊。他細細的來回打量著蕭然和張叔,張叔自從雷蒙事件以後,好像老了很多,舉止談話之間總有些遲緩,有些話總要蕭然半提著才半天想起來,連聲的答應著是是。他隻是不停的啜飲著啤酒,三聲兩語的和蕭然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