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輕聲走在二樓的走廊裏,走的時候他特意囑咐了護士台,一定要小心留意著沈默的病房,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打擾。
他上次跟著沈瑤來過自然知道,他熟稔的走到盡頭,經過那小小的四方陽台,那裏新排滿了一盆盆的法國吊蘭,一長串的碧綠色葉子纏滿了擠滿了半個牆壁,綠油油,如一汪湖水清澈碧綠在牆麵上緩緩流動。
他敲門,仍然是禮貌的輕敲三聲,等著裏麵的回聲.一會就傳來聲“請進。”他打開門進去,裏麵卻和以前不同,隻有那個老醫生一個人。他正在寫東西,蕭然進來他才放下筆,笑了笑問了聲:“您好。”
蕭然點點頭微笑,就著位子坐了下來,
“上次那個女孩子呢?”老醫生問,他似乎對沈瑤還有些印象。蕭然輕笑道:“他有事情回家了一趟,交代我有什麼事情讓我來找您的。”
“哦,這樣。”他記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幾日前確實和女孩子在一起。當下就放了心。他合起本子,靜靜的把它放回原位,筆也放回了筆筒。他攤開一大攤的資料夾,抽出了一張資料卡,就著桌麵推給了他,讓他看看。
他接過一看,醫生的字體永遠龍飛鳳舞的難以辨認,但這份卻還是清晰的很,隻是都是些病體常理,倒有些難理解。
醫生似乎看出來了,他邊解釋著說:“這是幾天的護士的總結報告,病人的情況不太好,雖然身體內的大出血引起的幾處傷口基本都愈合了,但是車禍留下的心髒畸變卻越來越嚴重,另外,他拿著筆伸手在一行字下滑下一列橫線,紅色的簽字筆,格外醒目。
另外他的腎髒激素指標已經嚴重低於正常人的一半,心髒的病變讓腎的衰竭逐步加重,已經勉強在支撐著整個身體的負荷,我們建議,”他略一停頓。
蕭然抓著紙的手緊了緊,在等待著醫生的下刻宣判。醫生看了他眼,咳了咳,他拿起杯子喝水,似乎也在給他時間消化這些話。
他輕呡口茶放下,玻璃蓋子輕輕合上,極細微的一聲,卻還是被蕭然敏銳的捕捉了,像是塊小石子輕的點在了他的心尖。
陽光映的桌子邊一片片的細碎光影,像是翩翩起舞的金蝶,展翅飛舞。
“我們建議最好盡早手術,否則後果很嚴重的。”他說完,輕歎一聲,這種手術危險性很大,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類手術最難的便是腎髒的來源問題,要知道除了至親骨肉,要在茫茫的人海裏找到兩個人相近的腎髒,更是鳳毛麟角。
即使是成功配型,初期的死亡率也很高,如果新移植的腎髒引起排斥反應,發起全身的連鎖排斥,那後果實在不得而知的可怕。
蕭然聽的愣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所想的竟然通通成了虛妄。腿開發抖,事情竟然會越來越嚴重。
他勉強自定,輕聲試探性的詢問:“會有別的辦法嗎?”老醫生盯著他看一眼,然後撇過目光,搖了搖頭。
“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腎髒移植,否則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化療,治愈隻能緩解一段時間,並且病人還需要承受很大痛苦。”
他略一皺眉,像是也覺得無可奈何。
“最好盡快的動手術,否則拖下去過了最佳時間,便是找到了也來不及了。”
老醫生重重的歎口氣,像是下了最終的宣判。
蕭然隻覺得背脊發冷,那絲絲冰涼似從他心底冒出來的,這樣舒適的天氣,竟然感到微微的出汗,他手攥著褲子,隻覺得指節發僵。
“我們醫院已經發出了通知,將會盡力的在全市尋找合適的腎源,另外你要盡量通知那個女孩子早點來做個血型檢測,以看看是否適合配型。”
他靜靜的聽著,隻覺得腦袋發僵,半響後才木納的點點頭。
“總之,是越早越好。”
老醫生不忘叮囑一句,他不作聲走向窗戶旁,輕輕拉開半合著的窗簾,午後的陽光濃烈深沉,就陡然迸射進了整間屋子,眼睛像是被紮了下,他下意識的閉上眼。
窗台上擺著一盆盆的滿天星,細小的花,蕊。開的燦如漫天繁星,倒真和它的名字一般。空氣裏隱隱的一股它散出來的幽香,
很輕,很淺,從窗子那飄過來。
風絲絲的吹著,老醫生朝遠處望了眼,許是那門沒有關嚴實,他從那窗玻璃上看到門扉輕輕的被推開。
那吱呀聲像是老朽的木板爛掉的聲音,輕的在這靜靜的午後打破了一絲裂縫。
他看到一個拎著保溫桶的女孩,半身沐浴在暗暗的樓道裏,日光燈如瀑,輕盈的灑滿了周身,她看上去瘦得很也很憔悴。那身後暗暗的牆壁,像是口烏黑的大嘴,像是要隨時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