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還是回來了,回來了啊。
他拉拉他的衣服,嘴巴張了張,示意要說話,馮強立刻懂了,他伏下來湊到他的嘴邊。
喉嚨裏像是粘了起來,每說一句話像是要撕裂一片肉般的疼。
“叔叔,,,我想看,,,,,煙火,,,還有,我想吃姐姐煮的粥。”
說完,他猛地抽蓄了一下,像是喉嚨裏又漸漸的冒出股血腥氣。
馮強呆了一下,立刻抬起頭道:“小默說他想看煙火,還有吃粥。”
他原本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沒想到僅僅是這兩件小事。沈瑤聽的,像是心裏又被深深的紮了一刀,她懂,她都知道。
她忍著淚道:“叔叔,快去弄吧,我也立刻去煮粥,我們盡量快些。”她哭的腫的和兩個核桃一樣的眼睛在燈光下有些怕人,但是看她神色凝重,當下也不想多問什麼,立刻招呼林偉趕忙一起去弄。
雖然這樣晚,有點困難,可是沒有什麼比沈默還要重要,他們千辛萬苦,萬裏奔波,又是飛機,又是汽車,輪流不停一天一夜,不就是為了帶他回這裏嘛!
沈瑤拿過毯子給他蓋上,立刻奔進廚房,手忙腳亂的摁開那盞橘黃色的小燈,它也像是知道主人回來了似的,溫柔的的燈光一如往前。
沈瑤隻覺得心底像是掀起萬丈的高浪,在身體內奔騰咆哮,不能哭,絕對不能哭了。
隻是瞧見那燈光溫馨無限,立刻像是決堤的洪水,再難克製的了。
她打開水龍頭,去客廳拿東西,冰箱裏走的時候剩下的不多,沒什麼東西,她咬咬牙隻能下樓去王奶奶家要點,現在是深夜了,本來不該打擾,但是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看了眼沈默,糊滿一臉的淚水模糊成一片,她感覺自己像是再和時間賽跑,她擦擦臉上的淚,帶上門就衝了下去。
屋子裏頓時死一般的寂靜,沈默抬眼望著眼前那扇透明的玻璃窗子,外麵黑沉沉的天色,星子皎潔的亮著和他招手,那一枝梧桐樹椏茂密蔥蘢,剛好伸到窗台前頭。
他記得那個夏天,他也是這樣伏在窗台上,勾著那根樹枝,還被沈瑤臭罵了一頓。
恍惚間是七歲那年,那時候爸爸媽媽剛剛去世,他在樓下玩耍,被小朋友嫌棄,罵他是野孩子。他哭著跑回家,姐姐問他怎麼了?他說是別人叫他野孩子。姐姐似乎挺傷心的樣子,但仍然親切的安慰他。其實那時候雖然小,但他看見了姐姐眼睛裏一閃而過的異色,那是一絲絲痛楚,又是一絲絲無奈。
那天他不太開心,第一次有人那樣說他,野孩子是什麼意思?後來直到他上了小學,學會了認字,他才知道野孩子是沒有娘生沒有爹教的孩子。
那天吃得飯很少,姐姐怕他餓了,特意為他煮了第一碗粥,那時候姐姐的手藝還沒有現在這樣好,粥有些焦焦的味道。
她一邊喂他,一邊笑著跟他說話:“沒有什麼,他們不和你玩,我和你玩就是了,姐姐會一直陪在小默身邊,我既是小默的姐姐,也是小默的朋友。”
他高興,一邊大口的吞咽,一邊眨著眼睛伸出手指要和姐姐拉鉤。姐姐端著碗,“噗嗤”一笑,潔白的臉在燈下閃閃發光。她摸摸他軟軟的發,伸出手指和他的小指纏在一起,像是小時候他們無數次玩的遊戲那樣,“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我永遠會陪在小默身邊,一輩子也不分開。”
他得意的嚷著:“現在好了,姐姐一輩子無論走到那裏都要帶著我。”
她笑意盈盈,忙答應他:“好,永遠不耍掉你這個小丫頭!”
他追著她去打:“不許叫我小丫頭,不許。”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那樣難吃的粥,但也是他永遠忘不掉的味道。
焦焦的帶著一股股米粒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