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慶春在涼棚裏聽得真切,最後那一聲太過淒厲,讓她都忍不住心砰砰直跳。
青芙也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外張望道:“這是怎麼了,叫得這樣滲人,奶奶,要不要奴婢出去瞧瞧?”
“外頭那麼多官兵,你出去做什麼,咱們老實呆著就好了。”鍾慶春並非沒有好奇心,但是此時外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按理不該出什麼事兒的,所以並不想出去惹事上身。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邵世彥就大步匆匆地回來,見到鍾慶春便問:“你剛才可出去過?”
“爺放心,我沒出去過,幾個丫頭也都拘在涼棚內,隻是不知道外麵出了什麼事兒?”鍾慶春見他額頭冒汗,心想難道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成,為了這次競龍舟,京畿府尹和禦林軍做了這麼多天的準備,今個兒一路過來也看見到處都是侍衛,若這樣嚴密的部署還能出什麼紕漏的話,那今日之後怕是要有許多人被申飭降罪。
“沒什麼大事兒,不過是那女人自個兒嚇自個兒罷了。”邵世彥嘴上雖然說著沒事兒,臉色卻難看得緊,一屁股坐下來,抓起鍾慶春用過的茶盞仰頭喝幹,然後往桌上一摔,“那群廢物,提前兩日就來收拾地方,隻盯著地上做事,竟都沒人瞧見那邊樹上吊著一顆人頭。”
聽了這話,五兒被嚇得一聲驚叫,原本是上來添茶的,手下一軟茶壺掉落摔個粉碎,也顧不得被燙了手腳,撲通跪下磕頭請罪。
邵世彥臉色越發難看,鍾慶春趕緊上前揮退了幾個丫頭,自個兒動手收拾了地上,然後輕聲問:“怎麼好端端的會有人頭?那麼多侍衛都沒看見,怎麼偏生讓黃二奶奶瞧見了?剛才那聲叫得太滲人,聽得人心裏頭直發寒。”
“誰知道她在林子邊兒做什麼呢,我聽到消息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嚇暈被抬走了。”邵世彥歎了口氣說,“是個皮肉早就腐爛的人頭,如今隻剩下白骨,一時也不知道是被人放在上麵的還是究竟如何,著實傷腦筋。”
“若是方便,爺讓我看看那人頭,說不定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鍾慶春見他愁眉不展的樣子,主動開口問道。
“隻一個人頭也能看出什麼來不成?”邵世彥有些難以置信,不過沉吟片刻,還是起身兒對外麵的小廝吩咐道,“外麵太陽大,爺懶得再回去,你去把剛才發現那個人頭取過來,仔細著些。”
不多時,小廝就捧著個蓋著白布的托盤進來,跟著邵世彥時間久了,對這種種東西就也沒以前那麼害怕,但總還是有些不自在罷了。
揮推了小廝,鍾慶春這才掀開白布細細端詳托盤上的這個顱骨,整個顱骨小巧較輕,表麵光滑細致,顱璧較薄,眉弓不發達,眼眶上緣銳薄,乳突不發達,乳突上脊不明顯……下頜體較低,角度較大,目測應該約大於一百二十五度。
“這是個女子的頭骨,牙齒的磨損並不是特別嚴重,看來死者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大,右側的顴骨處有陳舊性的傷痕,看愈合程度,應該是死者小時候所傷,不知道會不會在臉上留下疤痕,若是有疤痕的話,說不定會更容易尋找死者的身份。”鍾慶春細細端詳著緩緩開口,一邊說一邊繼續檢查,“頭骨上沒有明顯的剮蹭痕跡,應該是自然腐爛直至白骨化的,至於為什麼會掛在樹上,是人為還是別的緣故,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爺還是派人在周圍細細搜尋一番為好,說不定能找到其他的殘骸。”
“嗯,我已經安排人去周圍搜了。”邵世彥這會兒也已經湊過來細看,聽鍾慶春說完道:“原來隻一個頭骨也能看出這麼多門道來?”
“這次的事兒,會不會很麻煩?”鍾慶春放下頭骨,有些擔心地問,“若隻有侍衛們看到說不定還容易封口,不過黃二奶奶的夫君是禦林軍的人,若是鬧大了他也逃不掉幹係,能壓下去也說不定呢!”
“這件事不能壓下去,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地回宮送信兒去了。”邵世彥揉揉緊皺的眉心道,“人多口雜,而且禦林軍裏派係眾多,到時候落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爺說得在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鍾慶春聽他說得有理,看來這回的申飭是躲不過去了。
此時外麵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都要趕在宮中諸位貴人駕臨之前收拾妥當,所以這會兒外麵人聲漸沸,不時還有孩童追跑玩耍的笑鬧聲傳來。
邵世彥頭疼地抬手蓋住眼睛,頭向後仰著靠在椅背上,上回宮裏的案子還懸而未決,如今又出來個孤零零的頭骨,自己這個差事真是越發難當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為了跟老爺子賭氣,把自己弄到這麼個費力不討好的位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