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禾看去,竟然有人給她送行。

隻見是一個曬得黝黑的漢子,發髻歪歪扭扭的倒在一邊,身穿褪色發白的粗布衣裳,腳上穿著一雙踩爛了的草鞋。

“唷,誰說慕家大房沒人送行,不是還有個泥腿子來送行嘛?”

周圍的人露出了譏笑聲。

那是原主的父親,阮禾走了過去。

“啪”一個巴掌打來,猝不及防的給她打懵了。

然後懷裏被塞入了一個癟癟的包袱。

阮老頭瞪著眼,呼哧著嘴,罵道:“你現在是罪人了,我,我們雖然是土裏刨食的農戶,但也……但也不跟罪人當親家,我,我要和你斷親,這幾件沾了你黴氣的破衣服拿走,我阮大貴以後就沒有你這個閨女了。”

“真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一個泥腿子都敢瞧不起咱們了。”

“呸,還不知道是誰死乞白賴的把女兒送來的,還不是仗著侯爺欠他的恩情,要不然一個農女能進咱們府裏?”

慕家人嘰嘰喳喳的。

阮禾瞪著杏眸,被包袱裏硬硬的銀子硌到了。

她一隻手探在包袱裏,這塊銀子約莫五兩。

她記得原主被嫁入侯府,阮老頭也就收了二十兩銀子,為兒子娶媳婦花去十五兩,這五兩是最後剩下的錢。

她再摸了摸,好像還有原主後娘日常戴在頭上炫耀的唯一一根銀簪子。

這些……幾乎是家中的全部積蓄了。

“你要好好的……”

阮老頭那雙略微渾濁的眸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阮禾。

他以為永安侯府是個好去處,本來隻想仗著他救過永安侯的恩情,讓閨女進府當個大丫鬟的,沒想到竟然被慕夫人聘去給戰功赫赫的大少爺為妻。

他本以為是這丫頭死去的娘保佑,是老天爺送給自家閨女的造化。

沒想到啊……

他艱難的轉過身,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的老樹幹,抬起袖子擦了擦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毅然決然的回家裏去了。

一刻鍾過去。

官差押送著他們朝京城外麵走去,此去南蠻之地,要先出城,再翻過三座大山,再走官道,還得走水路,才能到。

三個月時間也得緊趕慢趕的。

這流放的隊伍後麵還跟著三輛騾子拉的板車,拉些食物,還有供給官差休息,除了重傷的慕雲霄躺在板車上,其他人都得靠腳走。

洪氏看著板車,難免眼熱,她們戴著手銬腳鏈的磨得手腳生疼的。

要是能坐板車……

“差爺,能不能讓我兒子坐個板車啊,這孝敬您。”

洪氏拽著身邊官差的衣角,從包袱裏摸出來一塊銀元寶,塞了過去。

“不是要死了都坐不上板車,你們慕家犯得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你當是來踏青來了呢!”官差拿了錢,卻狠狠的啐了她一口。

洪氏心裏一沉,錢打水漂了?

隻見官差拽著二房一家三口,來到了流放隊伍的最後麵。

走在後頭的人可以稍微走慢一點,官差的鞭子都是抽前麵的人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沒坐上板車,能舒坦一點是一點。

阮禾在人群裏“哼哧哼哧”的走著,權當鍛煉了。

她也靜悄悄的觀察著,官差雖然收了洪氏的錢,但是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帶著貪婪、掠奪的目光。

押送流放犯對官差來說可是苦差事,唯一的油水來源就是這些犯人的夾帶,抑或是他們親友的贈送。

洪氏在官兵麵前露了財,怕是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