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想羅不太讚同他的說法,不過她也不想和他爭論。她領教過溥珩的嘴上功夫,知道他骨子裏頭多多少少帶著點古人的迂腐——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個活了幾百年的人,哪怕他表現得十分大方坦蕩,也改變不了固守了這麼多年的習慣和觀點。
“你怎麼不說話?嘴巴不是一向很溜的嗎?”溥珩見她有些反常,忍不住問道。
“我隻是懶得與你爭辯,我沒辦法說服你,隻能靠行動來證明,你的觀點並非正確。可是,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做什麼都沒用,打個比方,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有好氣又好笑,幹脆也不和她糾結這個問題,於是重新躺回床上,翻開手中的文學雜誌。
“你師兄的事,靈犀子打算怎麼處理?”他狀似隨意地開口。
“我也不知道。他說,事成之後要我給他五萬塊錢!我哪兒來那麼多錢啊!”
“靈犀子沒那麼貪心,你是不是聽錯了?”
“他那已經不是貪心了,他是獅子大開口!如果我拿不出錢,他就要我到他店裏打工。”
溥珩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坐起來湊近了葉想羅:“你剛才說什麼?”
葉想羅耐心地把話重複了一遍:“我說,如果我拿不出錢,他就要我到他店裏打工!”
“靈犀子真這麼對你說了?”
她委屈地點了點頭:“沒錯!他分明是想剝削廉價勞動力!我要是跟著他,肯定得做牛做馬!”
溥珩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估計還沒緩過來,沉默半天,他才用奇怪的語氣開口說道:“其實,假如靈犀子有心教你,你可以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比如抓鬼。”
“我對這個沒興趣!”
“不考慮一下嗎?我知道你有陰陽眼,這對捉鬼有很大幫助。”
“骨頭,我並不想成為什麼靈媒師,相反地,我希望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如果靈犀子能夠除掉我的陰陽眼,那我願意為他做牛做馬。”說完,葉想羅起身離開床邊。
她走到浴室舀了點水,給陽台上唯一一盆植物澆灌,溥珩跟在她後麵走過來,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喜歡仙人掌?”
“不喜歡。”
“不喜歡還特意買回來養嗎?”
葉想羅沒有回頭,她澆完水後,將澆水壺放到一邊,細心地拔掉花盆上的野草。
“不喜歡,是覺得自己和它太像了。隻要一點陽光雨露,隨便扔到什麼地方都能活下來。養著它,是因為它名字裏有個'仙'字,我能看得見鬼,所以知道這世上有鬼的存在,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看得到神。”
“……”溥珩哭笑不得:“這是什麼邏輯?我總覺得跟你說話,遲早會被你噎死。”
“那就乖乖閉嘴,我們彼此彼此嘛!”她拍了拍手,故意將手中的泥土抹到溥珩身上,“我其實很好奇你究竟長什麼樣,天天對著一副骨頭,我都快審美疲勞了,照理說,我的人體應該早就過了啊!看來,你隻會給我帶來黴運!”
“是嗎?那我得要一直纏著你了。”
“臭不要臉!”
兩人說說笑笑,一天就又過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溥珩自動自覺地鑽進櫃子裏頭,葉想羅卻忽然叫住他。
“骨頭啊,難道你這幾百年來都是這樣睡覺的嗎?”
“稱不上睡覺,隻能叫休眠,對我來說,睡不睡都一樣。”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浪費了。”
“什麼意思?”
正當他感到疑惑的時候,葉想羅走到他麵前,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帶到門外。
“你看,你不願意跟我分擔房租,我總不能白養著你吧,我可是一個窮學生!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特別害怕他們來找我,所以,看門的事就交給你了,讓我睡個安心覺。”說著,她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溥珩對她簡直無語——他知道葉想羅一向厚臉皮,隻是沒想到她的臉皮厚到如此地步。竟然叫他給她當“看門狗”?
“葉想羅,你捂著良心告訴我,當初是誰把你從迷霧林中帶回來的?”
“骨頭,你要翻舊賬的話,最好認真想想你自己幹的好事!”她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身直接撲上大床,抱著公仔沒心沒肺地睡覺去了。
“對了,骨頭,如果你表現得好,我可以考慮一下帶你出去喝咖啡!我知道有家咖啡館特別高級,上次秦師兄請我去了,裏麵的裝潢十分講究……”
她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溥珩無奈地歎了口氣,走過去幫她掖好被子,將空調溫度稍微調高,然後從書架裏翻出幾本沒看過的雜誌,搬了張椅子走出陽台,借著月色以及外麵徹夜不熄的燈光,認認真真地看起書來。
“葉想羅,記得到時給我買張太師椅。”
他朝房內叫了一聲,也不管睡死過去的葉想羅到底有沒有聽見。
第二天,葉想羅帶著一具精心打扮過的人骨架,大模大樣地走進了靈犀子的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