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妖,可化身為蝶,其翼寬兩丈。南海蝴蝶的翅膀上生有顏色豔麗的花紋,可以使人迷惑、失去理智。
——《山海異聞錄》
隔壁一對夫婦的女兒失蹤了,已經過去一個月,報警、登報、上電視,任何方法都用過,始終是杳無音訊。最後兩人索性辭去了工作,每天到街上去發印有女兒照片的小傳單,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將這對相濡以沫的夫婦折磨得不成人形,屋子裏傳出的永遠隻有哭泣和歎息聲。
愛黛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客廳的窗簾,借著窗外微亮的晨光,看到兩個佝僂的身影在早晨稀薄寒冷的空氣裏艱難地前行著,他們神情憂傷,疲憊不堪,短短幾日的時間像是老了數十歲。
一聲輕歎從唇中溢出,愛黛關上窗將手伸向壁燈的開關,連續撥了幾下都不亮,這才記起因為欠繳電費,房東已經將家裏的電掐了,隻好朝臥室走去,準備接著睡,以便省下一頓早餐錢,剛轉過身,眼前一抹白色的身影驀地一閃,停在了離她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森然地望著她。
“幫幫我……”暗啞到仿佛聲帶被撕裂的聲音自喉間溢出,一個穿著高中製服的女孩雙腳離地地懸浮在空中,脛骨折斷後的頭顱沒有支撐地耷拉著,因為無法轉動,隻能拚命抬起眼睛望向愛黛的方向,從她的角度看去,僅能看到那東西大半個眼白在眼眶裏不停地顫動,她一激靈,寒氣自腳底直衝上腦門,本能地往後退,試圖抓住一些什麼來支撐自己瀕臨崩潰的理智。
“幫幫我~幫幫我~啊~~”那東西開始歇斯底裏地咆哮,抓著自己的頭不停地扯,最後竟是連頭皮一起扯了下來,隻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那東西還不罷休,扔掉頭皮又嚎叫著開始拚命捶打那血肉模糊的頭,一用力,便有一股灰白色的腦漿從頭頂迸裂出來,那東西愣了愣,抓了一把腦漿放在眼前一瞧,停頓了幾秒,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的就低頭開始舔舐掌心的腦漿。
愛黛胃裏一陣翻騰,差一點就吐了出來,她邁動僵直的腿,一步步地後退著,想趁著那東西分神的空檔從門口逃跑,卻是慌不擇路,腳踝絆著沙發的一角順勢跌了進去。
這聲響動又引起了那東西的注意,它停止了吃腦漿的動作,再度抬頭朝愛黛的方向看了過來,愛黛緊緊地抱著靠墊,身子篩糠似的抖著,直至在看清女孩臉的那一刻,她腦子裏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猛然間炸開了。
那東西臉色慘白得就像被抽幹了血液的僵屍,但那保留完整的五官還是讓愛黛辨別出它竟然是隔壁夫婦失蹤一個月之久的女兒殷芳!
殷芳的臉開始漸漸扭曲,唇角裂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紅的液體就那樣肆無忌憚地從那道溝壑一樣的口子裏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流,緊接著,她的眼球仿佛受到強大的外力的擠兌般,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擠出眼眶,在發出一聲極細微的斷裂聲後,眼球從眼眶脫落掉在了地上,隻剩下一個空落落的黑洞陰森地盯著愛黛。
愛黛的手腳已經冰涼,呼吸加粗的同時嘴角不受控製地痙攣了一下,殷芳的身子有些輕微的晃動,向愛黛的方向一步步地逼過來,快到愛黛邊上時它的步子突然加快了,踉踉蹌蹌朝愛黛身上撲。
“幫幫我……我不想死。”低沉暗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殷芳趴在愛黛的身上用半吊著的目光懸空看著她,一點一點地靠近她的臉。
“走開,你走開!”愛黛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絕望而無助,拚命用靠墊敲打著自己的身上,卻,隻能砸到一片虛無的空氣。
她夠不著殷芳,殷芳卻能夠碰觸她,“不,不要,走開!走開!”愛黛扯著嗓門大喊大叫,害怕地閉上眼睛,用手抱著頭,縮在沙發的一角瑟瑟地發抖。
意識漸漸變得有些模糊,就在愛黛感覺靈魂即將要飄離出身體的那一刻,猛然間那種滑膩膩的束縛感消失了,緊接著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了一陣強似一陣的敲門聲。
愛黛睜開眼睛,環顧了一眼四周,殷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房間裏就像它從未出現過的一樣井然有序,讓愛黛恍惚地以為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難以釋懷的噩夢,可是,它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讓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