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月份越來越大,他連每月該來我這裏的兩次也不來了。
他從不管我的任何事情,也不過問我的任何事情。
對孩子,他還是上心的,但也隻限於孩子罷了。
我這裏是偌大後宮中,最尊貴的地方。
但我這裏,也是偌大後宮之中,最冷清的地方。
還不如冷宮,讓人的心裏有一個痛快的了斷。
那個時候,我在想,或許這一輩子,我也不會明白皇上到底在想什麼了。
直到有一天——
那是我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這孩子乖巧得很,半點兒沒有鬧騰。
皇上隻來看過我三回,而且次次都是為了孩子。
那天,我瞧著外頭陽光正好。
宮人們來抱,說新的一批秀女們入宮了。是昌親王妃和寧國公夫人親自選的人,我知道,皇上很是滿意。
明明我是皇後,可選秀之時,他們竟以我身懷有孕不想讓我傷神為理由,沒有讓我去殿選。我連那些秀女們究竟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而太監來說,最後被皇帝選中的四位秀女,此刻正在禦花園裏玩耍。
我也不知怎地,就是想去看一看。
於是我走向了禦花園,看到了讓我此生難忘的一幕——
兩個秀女在花叢中玩耍,皇帝笑著走向了她們。
那樣的笑容,我有多少年沒有在皇帝的眼中看到過了呢?
早已不記得了。
皇帝走向了她們其中一人,然後將那個女子拉了起來。
她巧笑嫣兮,對著皇帝溫柔如水。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還是太子妃時候的我自己。
溫柔善良,明麗動人。
“阿梔。”
我聽到皇上這樣喊她,覺得渾身的血液好似都冰凍了起來。
可後來我才知道,皇上叫她“阿織”而不是“阿梔”。
他是太子太師家的女兒,名叫“江月織”。
她入宮之後,就成為了皇上最寵愛的妃嬪。
很多人都說,她像是從前的我。
可我卻知道,她不是。
她隻會對著皇帝微笑,從不會想自己的未來。
而我……
我輕輕地撫著自己的小腹,從始至終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或許對皇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雖然在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但我有這兩個孩子,就足夠了不是嗎?
直到我懷胎八月的一個雪夜。
皇上在一場沒有我參加的宮宴之中,喝多了酒。
前來尋我的太監說,皇上很少喝成這樣。
大抵是因為和昌親王還有親王妃說起了從前的事情,尤其說起了多年前,昌親王妃在如同那一日一般的宮宴之中救了我的事情。
太監說:“皇後娘娘,皇上將自個兒關在禦書房之中,對著一副畫像還在喝酒。他不見任何人,您去勸勸他吧!”
我?
而今的我,還能勸得動皇帝嗎?
我讓那太監下去,原不打算去。
然而都臥於榻上,聽著外間雪落,我又不知為何站起身來,歎息一聲:“本宮去瞧瞧皇上吧。”
雪夜難行,我還身懷有孕,那一天的冷,讓我往後多年都仍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