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阿茲弗說:“我不知道。”
“你的樹葉疏影什麼都沒告訴你嗎?”
“改變,改變。”形意師傅說:“變化。”
他突然抬頭。原本群聚欄圈附近的羊群紛頭亂竄,有人從宏軒館前的小徑走來。
“一群年輕人。”藥草師傅來到兩人麵前,上氣不接下氣說:“索理安的軍隊。往這裏來,來把女孩帶走,把她驅逐出去。”他站著吸了一口氣,“我離開時,守門師傅在和他們說話。我想……”
“他來了。”阿茲弗說。守門師傅到場,光滑、黃褐色的臉龐寧靜如昔。
“我告訴他們,”他說道:“如果他們今天走出彌卓之門,就再也無法穿越,返回到他們熟悉的館。有人當時就讚成折回,但風鑰師傅與誦唱師傅驅策他們前進。他們很快就會到了。”
他們在大林以東的田野聽到男人聲音。
阿茲弗快步走到河邊伊芮安躺臥處,其餘人尾隨。她驚醒,站起身,一臉呆滯茫然。約莫三十人經過小屋,趨近他們時,他們站在她周圍,宛如護衛。來人多為年紀較長的學生,人群中還有五、六枝巫師巫杖,由風鑰師傅領軍。他消瘦銳利的老臉看來緊繃疲累,但他以頭銜相稱,禮貌問候四位法師。
他們也問候他,接著阿茲弗首先發言:“風鑰師傅,請進入大林,我們會在那裏等待其他人。”
“首先,我們必須解決分裂我們之事。”風鑰師傅說道。
“這是堅若磐石的事。”名字師傅說。
“你們身邊的女子違背柔克律條。”風鑰師傅說:“她必須離開。有艘船在碼頭等著接她,我也能告訴各位,風會穩穩吹往威島。”
“大人,這點我毫不懷疑,”阿茲弗說道:“但我懷疑她是否會去。”
“形意大人,你會違背我們的律條與社群,這長久以來用以維係秩序、抵抗毀滅的力量嗎?難道天下人之中,打破萬物形意的會是你?”
“萬物形意不是玻璃,不會破。”阿茲弗說:“它是氣息、是火焰。”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能說話。
“它不知曉死亡。”他說,但以母語,而他們聽不懂。他更貼近伊芮安,感覺她身體溫暖。她在那動物般的沉默中站立呆視,仿佛任何人的話她都不懂。
“索理安大人從死域返回,拯救我們全體。”風鑰師傅猛悍清晰地說:“他會成為大法師。在他統治下,柔克會恢複往日榮光。王會從他手上接受正統冠冕,在他指引下統治,如同莫瑞德之治。沒有女巫會玷汙神聖土地、沒有龍會威脅內極海。秩序、安全、和平即將來臨。”
伊芮安身邊四位法師皆未答話。沉默中,風鑰師傅身邊的人喃喃低語,其中一個聲音說道:“把女巫交給我們。”
“不。”阿茲弗說,卻無法多說。他握著柳木巫杖,但巫杖在他手中隻是木頭。
四人中,隻有守門師傅移動說話。他向前一步,一個接一個審視群聚的年輕人。“你們信任我,將真名交給我。你們現在願意信任我嗎?”
“大人,”其中一名臉龐細致、黝黑,手握橡木巫杖的人說:“我們的確信任您,因此才請您讓女巫離開,讓和平重臨。”
伊芮安在守門師傅回話前上前一步。
“我不是女巫。”她說。她的聲音在男人低沉嗓音之後顯得高亢、刺耳。“我沒有技藝,沒有智識,我來學習。”
“我們在這裏不教導女人。”風鑰師傅說:“妳知道這點。”
“我什麼都不知道。”伊芮安說。她又向前一步,直接麵對法師。“告訴我我是誰。”
“女人,認清妳的地位。”法師冰冷而激切說道。
“我的地位。”她緩慢說道,語音拖曳每個字,“我的地位在山上。那裏一切都是原本的樣子。告訴那死人,我會在那裏等他。”
風鑰師傅站立無言。一群人耳語、憤怒,其中一些人前移。阿茲弗站到她與他們之間,她的話將他從身心束縛的麻痹中解放。“告訴索理安,我們會在柔克圓丘上等他。他來時,我們會在那裏。現在妳跟我來。”他對伊芮安說。
名字師傅、守門師傅、藥草師傅跟隨兩人進入大林。他們有條小徑可走。但等某些年輕人開始跟隨在後時,小徑已然消失。
“回來。”風鑰師傅對那些年輕人說。
他們轉回,心懷遲疑。低垂落日在田野與宏軒館屋頂上依然明亮,但林中盡是陰影。
“女巫術。”他們說道:“褻瀆、玷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