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秋天,午後。
周方然還是大二學生,任職於係學生會生活部,這幾天一直在忙迎新生晚會的事,有個大一妹紙對他說缺了份資料,他一拍腦門才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把資料放包裏帶來,交代幾句後便急匆匆的往宿舍趕。
說起來也怪難為情,周方然竟還不會騎單車(其實也不能說不會,隻是自學會以後快十年沒騎過了,每次出門要麼打的要麼步行倒也習慣了),現在隻好徒步走回宿舍。
午後的陽光雖正暖但已多了幾分寒意,枯黃的樹葉徐徐落在通往宿舍的路邊,有時甚至會看到一兩隻流浪貓在風中瑟瑟發抖,喵喵叫著煞是可憐。周方然見此情景還是會心生憐憫,可是多半有心無力,有幾次他都想去買個吃的去喂一下,但是又怕被說做作矯情隻能匆匆經過不忍細看。
進到宿舍樓,周方然禮貌的向宿管打了聲招呼,往左一拐走幾步再往右拐便進到了一條走廊,走廊邊就是一個個宿舍門。大一時他們還是住在六樓的,隻是升到大二後為了給新生挪地方搬到了一樓,而一樓的走廊外麵就是一片綠地,為了保障學生安全在走廊外麵安了鐵紗網。
那一天,或許是他一生中最美好也最不幸的一天。
周方然拿出鑰匙剛要開門,才聽得小貓幾聲嚶嚶的叫喚,循聲望去,走廊的盡頭,一個陌生的男生正蹲著撫摸一隻正在吃食的灰色小貓,彼時陽光正透過鐵紗網滲透到走廊的地麵上,光影斑駁。
周方然扶了扶眼鏡才看清楚,那個男生已經站起來並把小貓抱在懷裏安撫,陽光正打在他細密的頭發和身上,形成金色的光暈,周方然忙揉揉眼睛才看清男生的全貌,白色的衛衣,灰色的修身牛仔,三葉草的黑色板鞋,幹淨清爽自然,似是一道風景。一愣神手裏的鑰匙就不小心掉在地上,周方然回過神迅速彎腰去撿,那人也貌似聽到這邊的動靜往他這邊看過來,待他起身,兩人的目光就那麼對上了。
有那麼一瞬間,周方然的心髒漏停了一拍,呼吸暫停了一下。
事後,周方然回憶起那天的情形,其一直不以為然的所謂“一見鍾情”算是徹底的相信了,可笑的緣分好像讓一切都那麼妙不可言,他不是唯物主義者但也不迷信,自始至終對緣分這個東西嗤之以鼻,第一覺得太土,第二覺得老天爺可能看自己不順眼或者無暇顧及他,不可能隨便丟個“緣分”砸到他頭上。
但是人性如此,“期待”雖沒有那麼強烈但還是有的,就好像明明知道垃圾食品“很垃圾”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那個男生的劉海根本擋不住他眼神裏溫柔的凝視,鼻梁高高的,皮膚很白卻是那種健康的白色,陽光就那麼巧那麼柔和地披在他身上,光影之間似是一幅油畫,周方然一時看得呆了,那人卻對他善意地笑了笑,眼睛彎彎的,周方然一時覺得有的人,他的美不可方物,有的人,他的美平易近人卻很耐看隻願多看幾眼。
那個走廊盡頭的男生,稱不上傾國傾城,可對周方然而言,心髒卻已被狠狠的戳了一下。
待周方然回過神,那人已收起笑意,眼神裏帶著疑問,眉毛輕微一挑,貌似在問他:
“有什麼事嗎?”。
周方然這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一時尷尬的臉都發紅,急忙避開那個人的眼神,手抖索著開門,然後轉身迅速關上宿舍門,他靠在門上,一時有點發懵,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種感覺和滋味。
其實回望自己這二十來年,自己的性向一直牆頭草一樣捉摸不定,周方然自己都覺得有意思,換句話說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性向究竟是怎樣的,不過世事無常,既然諸事無定律就順其自然好了,他倒是蠻不在乎這些東西的,說起來以前的周方然還是很墨守成規的,在他看來同性戀幾乎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隻是不知道是環境使然還是其他什麼因素使自己無意中就改了心性,其實想想自己隻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而已,無關性別,有時也無關風月。不過他也很清楚自己剛才“差點淪陷”了,為什麼說差點呢,打從初戀和第二段感情之後,即便處在空窗期的他也把自己的心和感情鎖起來並不打算對任何人敞開心扉,周方然是這樣的人:愛即要深愛,滲透到骨子裏的,愛到不能自已的,由於初戀是單戀(戀上一個直男),第二段戀情又是被甩的那一個,周方然算是徹底嚐到了“心痛”的滋味,這滋味太不好受了,所以他再也沒有勇氣去愛什麼人了或者說沒有勇氣麵對“失敗的愛情”了。他是下定了決心也死了心再也不要去喜歡什麼人。
“我幹嘛要那麼委屈自己呢?”這是他的座右銘。
然而這時,周方然沒想到這些,腦子裏都是剛才發生的一切。
那個人還在那兒嗎,他是大幾的,他會不會覺得我是變態,他有對象了沒,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不是跟我一樣,哎呀他長得很好看,眼睛像清澈的湖水,我想在裏麵遊個泳先,他穿泳裝啥樣子,三點式呢?????不穿衣服是什麼樣子呢……吧啦吧啦吧啦。周方然臉紅發熱,一時還無法平靜,腦子胡思亂想著,手還不自覺的轉動了門把手,他慢慢打開門,伴隨著長長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