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愛情的模樣嗎?”
很多很多年以後,周方然抱著“小林生”的後代的後代“小城子”坐在小院兒裏曬太陽,他眯起眼睛手搭涼棚凝視著遠方天際,也不忘另一隻手呼嚕呼嚕“小城子”的頭,就好像當初林安城對他那樣。
陸澤大老遠跑來看他,周方然隻對他笑了笑,然後就問了他這個問題。
陸澤自己拉過小馬紮坐下,隨手撿起一個碩大的向日葵花盤幫他一個一個剝落上麵的葵花籽,末了,他拍拍手上的灰土,抬頭緩緩道:
“你的愛情裏還沒有我吧。”
周方然怔了一下,他不是沒注意到陸澤頭發上的幾根銀絲,這麼多年了,這小子也該老了,隻是自己選擇性的不去看,似乎這對他對自己都有點殘忍。
“你等我到什麼時候。”
周方然說完仍舊盯著遠處,但目光如炬。
這下換來陸澤沉默了,這幾年,倆人不厭其煩地重複這個問題,但陸澤卻隻有一個回答,自始至終都未曾改變。
“隻有等你死了,我去天堂找你,下地獄也沒事兒,我就遠遠的看著你,你別攆我。”
周方然慘笑,這句類似的話他也這麼說過,隻是對象不是陸澤。
……
陸澤老覺得將朋友撇下不管很不道德,但現在的局勢他又有點驚恐,他不明白周方然帶他到這兒的目的是什麼。或許他心裏已經猜出點什麼隻是刻意回避了。
上了樓,周方然掏鑰匙開門,或許長久沒人的緣故,屋子裏有股黴味,周方然打開前窗和廚房的後窗來通風。
“何彥走了,我不敢開窗戶,怕再也聞不到他的味道了。”周方然聲音有點顫抖但很快歸於平靜。
陸澤沒說話,或者說這個時候他也組織不了任何語言。他想,此時此刻隻能陪著他,他去哪兒自己就跟到哪兒。
“你還是第一個來何彥家的外人呢。”周方然拉開裏屋的門請他進去。
“外人”這個字眼在陸澤聽來有點刺耳,心裏不太舒服,可又說不上來的感覺,他不怎麼開心,心裏堵得慌。但他也不好說什麼跟著周方然走進去。
何彥的房間窗簾關著,所以很暗,有股陰冷感覺直竄上後背,陸澤不禁打了個寒戰,周方然注意到:“怎麼了你很冷嗎?”
陸澤隻是抱緊手臂但搖搖頭:“還好。”
周方然也沒再說什麼,點點頭,然後跪在地上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周方然一吹灰塵飛揚被嗆得咳嗽。
“你很久沒來了吧。”陸澤在一邊問。
周方然沒否認,算是默認了。
“你害怕嗎?”
周方然沒回答,隻打開箱子,取出一樣東西,房間裏很暗,陸澤沒看清,周方然坐在何彥床上也招呼陸澤坐下。
這時他才看清楚,是一個筆記本。
“這時何彥的日記本,他啊,從小到大都有記日記的習慣。我就沒有,記那玩意兒幹嘛,怪累人的,他還慫恿我來著被我一口回絕了……”提及何彥,周方然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著兩人的故事,陸澤隻靜靜地聽著,最多發個“恩”“啊?”的字音。
“如果還有機會,我肯定聽他的話。”
“那你現在聽他的話了嗎?你開始記了?”
“沒有,那些深刻地過往我不用拿筆記,”周方然頓了頓,然後指指自己的頭和胸口:“都在這裏了。”
“你還愛他嗎?”陸澤本來不想問這個,覺得沒什麼意思,可人生裏有幾個問題又很有意思呢?
周方然看著陸澤,他的眼眸在閃光,似乎想迫切知道答案。陸澤眼巴巴地隻等周方然說出來,說出自己心裏所想的。
周方然翻看著日記本,撫摸紙麵上每個黑字,那曾是何彥最真摯的感情:“他畢竟是我的初戀,第一個喜歡的人第一個愛的人,愛的死去活來不能自已的人,但是,我現在早就釋然了,我得堅強啊,連著他那份兒好好活下去……”
周方然說完便繼續看著陸澤。
陸澤撇過頭,盯著鞋尖幽幽的說:“你都沒正麵回答我。”
周方然笑了:“你就這麼在意嗎?”
“當然,”陸澤抬頭,“你知道的,我在意的是誰……不是何彥。”
周方然突然拿出手機,慌裏慌張:“喲,我都沒注意,顧秋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了,他們肯定逛完了等我們等著急了吧。”
說著起身將日記本塞回箱子再推進床底下,拉著陸澤就走。
陸澤心裏啞然失笑:“好渣的演技。”
打上出租車,兩人一言不發,陡然回到了陌生人的狀態。最先受不了的當然是陸澤,他先出手默默握住了周方然的手。周方然隻是動了幾下手指便任由他去了。
等兩人匆匆趕到時,現場的情況令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