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伸手撫在張夢璞腳踝上,順勢一抹便把來勢卸開。張夢璞就勢在地下一滾,滾出三尺多去,旋即翻身躍起,扯出寶劍,便要拚命。再看雲娘,長鞭已捏在手中,見他剛剛站起,足下不穩,長鞭一抖,直向他腰際卷來。

張夢璞也知用劍去磕碰鞭頭,奈何長鞭來得太快,鞭頭躲過劍鋒,就如蟒蛇般將張夢璞連人帶劍牢牢纏住。張夢璞掙也掙不脫,用劍割那長鞭也割不斷。這雲娘在他周圍連縱幾縱,將他纏得越發嚴密,這才從頭上拔下一根玉釵,嬌笑道:“少爺,對不住,小女子不願等死,隻好拿你頂缸。你放心,這釵上帶毒,見血封喉,必不教你受苦。”

張夢璞搖搖頭道:“你殺了我,隻怕更難活命了。”

杜若也道:“雲娘不可。”

雲娘回頭看一眼杜若道:“小姐,我三人若是無功而返,大家都活不了。若是殺了他,回去把罪責都推在他身上,或能活命也未可知。”說罷上前,一把將張夢璞頭巾打掉,揪住發纂,覷定他脖頸便要下手。

杜若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下意識一劍遞進,將玉釵隔開。雲娘倒急了,橫眉對杜若道:“小姐,你……”

話才到此,那邊番子窩裏陡起一陣叫喊,隨即便亂作一團。三人都吃一驚,也顧不得鬥了,一齊跑過去,躲在石頭後麵往番子營中窺探——此時眼前滿滿都是禁軍了。

張夢璞知道事體有變,左右一張,見旁邊有一處高坡,忙登上去,直到最高處,下麵情形盡收眼底。隻見郎茂統領禁軍將番子團團圍住,這些禁軍與平日不同,身後都背著一個圓圓的大包袱。馮文用在陣前立馬,與郎茂指手畫腳,兩人言辭激烈,大吵一陣。馮文用手中令旗一揮,那些番子各個取出神機弩,箭搭弦上。郎茂也將手一揮,這些禁軍將那大包袱打開,卻是一個大蠻牌,一人手中擎定一個,向下一蹲,恰好將全身影住。郎茂退進陣中,下馬將長刀掛在得勝鉤上,將佩刀拉出。

馮文用令旗向下一點,那邊□□亂發過來。禁軍躲在蠻牌後麵,隻見亂箭飛來,有的正中蠻牌,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從蠻牌縫中透過,射中幾人。雖然如此,禁軍傷損不大,直突將過來,眼見要到陣前,馮文用大喝一聲,這些番子丟了弩,從地下拾起白蠟杆纓槍,兩下登時裹在一處。

張夢璞鼻孔中輕“哼”了一聲,小聲道:“為一人私心,要死多少人才罷。”

雲娘道:“你說甚麼?”

張夢璞看她手持長鞭依舊虎視眈眈,一則懼,二則怒,也不願意多說,隻將寶劍緊緊捏住防備有變。

下麵番子與禁軍鬥得正在熱鬧處,遠處一陣馬蹄驟起。張夢璞抬頭看去,見有一隊瓦剌鐵騎如風而來,直衝入戰團,長刀亂砍,似要硬生生將兩方分開。這兩邊倒機靈,都不願意吃虧,一見鐵騎衝到近前,一齊鳴金,都後退了二十餘步。細看戰場上,雖然各有死傷,損失卻不大。

張夢璞正打算看看這一片羅濫如何收拾,杜若忽道:“你們看。”張夢璞與雲娘順著她手的方向看去,隻見番子營中四個人影,狀若黑點,飛奔到一個帳篷前麵,猛然出手將看守的番子打倒,不多時便從裏麵扯出一個人來,擔在其中一人肩頭,向後麵跑去。途中雖有番子攔阻,無奈這幾人武功太高,一兩式便把來人打翻,直衝出營去。

張夢璞細細辨別道:“哼,鐵成,這般吃裏扒外的東西。”再看前麵的番子、禁軍、瓦剌人都未發覺,遂說聲:“追。”從山上覷定了鐵成的去路,直追下去,杜若與雲娘見他如此,也隻得在後麵跟隨。

卻說鐵成四人劫了諾蘭,一行在心裏暗叫僥幸,一行隻怕那一幹人追隨過來,因此盡揀些亂七八糟的路走,初時走些沙土路,後來又走亂石路,且愈走路徑愈窄,兩旁都是些怪石、亂草之類。鐵成走來走去,忽覺不妥——也失禿八既是也先的老巢,當在水草豐美之處,好放牧牛羊,怎地會有這等所在,細看這裏亂石荒草,隱隱約約似按方位排列。

他正自驚疑,忽聽“啪”地一聲,再看一塊石頭落在腳邊,旋即隻聽“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原來無數飛石向他們衝擊而來。鐵成慌忙舞動袍袖,那劍鬆肩頭扛著諾蘭,也隻得放下,拔出劍來,四個人各自或擊或躲,亂作一團。

鐵成忙了一陣,心頭也有一絲疑惑,這些石頭來得雖猛,卻隻向人腰際以上招呼,並不攻人下盤。他心頭此時疑惑越來越重,忽然腳下一絲輕風掠過,低頭一看,一個人形,彎腰弓背,動轉極快,轉瞬便把諾蘭抱住,飛奔而去。鐵成大吃一驚,甫要追趕,兩塊石頭劈麵打來,又一塊不曾躲過,正中左眶,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好在此時,飛石漸弱,鐵成捂住傷處,叫聲:“追!”直向那人影去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