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定去,那抱臂立簷的男子便是二哥慕容雲秋的弟子烏追。
若霜笑道:“你來做什麼?”
烏追隻笑眼前女子太過固執,明明受了重傷,明明心痛似裂,卻還固執地仰起那近乎慘白如雪的臉。
“沒有辦法,烏追奉命行事!”他搖了搖頭,定眼看她,“三宮主,你著實選錯了男人?”
若霜低聲淺笑了聲:“哦?”
烏追扭頭望著湛藍的天穹,笑了笑,“我是孤兒,與二宮主一樣!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我們也許是好朋友。我沒見過如他那般溫柔的男子。”
若霜笑地極輕:“對。二哥確是溫柔的。江湖中人傳他心狠手辣,也不過是因為昔日竹影宮有了殺人如魔的宮主慕容狄。”
“你知道?”烏追疑惑蹙眉,“這麼多年,大宮主二宮主之所以訓練那麼多得力的弟子,隻不過是讓我們懲惡揚善。隻可惜竹影宮擺脫不了魔鬼的影子。即便我們做了數不盡的好事!”他接著歎了口氣,眸子緊閉,“知道麼,他同我說過。此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毒蛇了。那年頭我們一度被朝廷重臣瞧上,很多次派兵來攻打。二宮主為避免殺害無辜,便先發製人,派了毒蛇去刺殺沈天淩,結果不想毒蛇他……哎!”覷著若霜,一陣若有若無的傷感,“愛,這個東西真是複雜。以前幾多冷漠的宮主都因此患得患失,魂不守舍。”
若霜很了解那種感受,就如同現在,一向歡喜的獨孤無情竟然為了曾經的戀人,把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樣。甚至全全否定了他們之間的回憶。
多麼美好的回憶,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是別人的替身。
在若霜千思百感中,烏追語重心長地出言道:“三宮主,回到二宮主的身邊罷!你知道,這個世界,除了他,不會再有人好生待你。屬下不知道江湖傳道的那些事是否三宮主所為,不過真相如何,都絕對不會有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至少屬下覺得……”
剛想說下去,卻覺自己今日廢話太多。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莫非自己真的受那星竹的傳染了麼?兩眼神色疑惑不定,細琢磨時卻見得巷中那女子俯身緩緩向後倒去,隻此一聲,便再無動靜。
他躍下房簷,呆滯片刻,忙近前攙扶,可軟倒的身體除了流淌不止的鮮血,卻察覺不到任何的脈息。情急之下,將人橫腰抱起,再次飛簷走壁。定到眾多屋宇之上,喘息不停,望著若霜的神色怔了半晌,方搖頭道:“真不知道你的命是什麼做的?”悠悠瞥了一眼前方,好似那令自己神馳向往的地方就隱在深重綠影之中,“也不知道二宮主為你做的究竟要到何種地步?”深吸一口氣,閃過幾層高樓重宇,身影再瞧不見。
相思難斷,咫尺天涯。
……
冷莊隱秘的後山,有一石室。
石室之中,一柄黑色燭台耀著淡黃色的火光。一麵石壁之上映著一黑色的身影。
細細凝望石壁,隻見得那男子背手立著,臉上戴著一猙獰恐懼的麵具。下巴抬得很高,似是在想些什麼。
忽而一位身穿紫色錦衣的貴婦手上拎著一蒙有花布的竹籃,匆匆踏進石門,仔細看去,恰是冷莊三夫人杜氏。
進入室內,將竹籃置在桌沿處,理了理衣裙,又嗬氣搓了搓兩手,便對著身前立著的男子道:“怕山裏是越來越冷了,這麼走將上來,真是凍得我兩手發冷,動彈不得!”
那男子轉眸望來,執著杜氏的兩手放於自己的唇前,細心嗬了數口氣。
這二人舉止,實是親密無間。
杜氏麵紅笑道:“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行。倒是你,折騰出這麼一出,也不知是要做什麼?孩子們和兩位姐姐都當你死了。”凝眉疑惑道,“你詐死究竟是要做些什麼?這些日子以來都不曾在這石室見到你,到底去哪裏了?”
麵具下的男子頓了頓,拂袖坐到桌旁。
杜氏忙欺身過去,掀開花布,將裏間一碟蠶豆,一碟花生米,兩斤牛肉和一壺滿滿的酒拿將出來,嘴裏不住道:“家裏實難下廚為你做些好的。你也知道,兩位姐姐一向對小事上心。我若做出什麼山珍海味的飯菜來,相必她們也會生疑。何況莊裏還有那些絕頂聰明的孩子?”繼續從竹籃底部取出一雙竹筷,悠悠道,“所以我就去到小酒樓裏,為你隨便點了一些飯菜來。合不合口味,你也將就吃點,莫要餓著了。等日子再久些,我就買些生火做菜的勞什子過來,給你……”
正說叨著,那男子卻將杜氏一把拉拽到旁邊的凳子上,兩手扶著杜氏的兩肩,柔情綿綿地說道:“這麼多日子真是苦了你,那麼大的一個山莊交與你打理,我真是放心多了。”
杜氏麵頰緋紅,垂眸轉過眼色,“都老夫老妻了,相公怎生說出這些客套話?”兩眼一轉,岔開話題,“這次出去可有什麼好結果了,甚麼時候才能恢複身份回到山莊,那些孩子大多因你‘逝世’一事傷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