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一口氣跑出了很遠。
或者說,是在人群中奮力擠出了很遠。
起先還會時時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過來,到後麵也就隻顧跑了。
隻想跑得越遠越好。
剛想離開那幾個人,卻像撞到了鬼牆一樣,又兜轉回來。
聽那女子的意思,她也認識夙命?
還是自己太敏感了將話聽錯?
不管如何,第一反應卻是趕快逃走。
夙命……還有焰池,還有那個寶橋。
她們都是很厲害的人。有厲害的功夫,有厲害的頭腦。
她們可以說是把太子大婚攪成一團糟,卻可以很從容的走人,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越呆在她們身邊,越發有種恐懼感,甚至是自卑……
她已經自卑很久了。
而現在,看看周圍,和自己一樣,長相普通的女子,一樣可以露出很燦爛的笑顏,這不過就是她所求的。
至於夙命說,幫她找回曾經,想來也隻是托詞罷了。爹娘生成如此,又怨得了誰呢……
就這樣胡思亂想中,流光走了很久。走得實在沒有力氣,很累,很餓,也很茫然。身邊的人擦肩而過,各有各的家歸,而我的家在哪……流光心中不禁有些淒涼。
慢慢地,流光走出了人群聚集的地方。麵前漸漸開闊,但又有一群人圍集著,不知幹什麼。
流光也湊過去,前麵的人突然哄然散開,然後又很有秩序地排成兩列長隊。
仔細一看,這些人大多衣衫襤褸,有的還捧著破碗,有的身邊跟著小孩。
這時流光才知道,原來是某家好心的員外郎在這裏施粥濟貧。
一聽到是有不需要花銀子的飯吃,流光第一反應便站過去排隊。
隻是當完全明白自己為裹腹欲竟等待著別人的施舍時,流光心中酸痛之極。
頭皮在發麻,很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免於被人恥笑。可是腳步挪不開,渾身都沒有力氣了。
隻是流光站在裏麵,還是有些突兀。
她雖然沒有大家閨秀的容貌,但畢竟還穿著錦緞之衣。所以周圍的人都奇怪地打量她,並毫不掩飾地大聲議論著她。
而晚來了排在她身後的人就更加直接地問道:
“這位小姐,看你不像窮苦人家,幹嘛來搶我們這口飯吃啊?”
流光緊閉雙唇,不作一言。
“喲,還不說話。你當你是宰相小姐啊。想不要飯,簡單啊,把你這衣裳剝了,興許能賣兩個錢兒……”那人說得興起,竟當真伸手來捉流光的肩膀。
流光登時滿臉通紅,也不知是因為哪一句,她實在忍受不了,剛想拚命反抗然後又跑走,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地道:“把手拿開。”
流光猛地抬頭,看到一身翩然的夙命就立在自己身前,而焰池,已經把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別別,大俠饒命。”那人腿軟地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周圍也從剛才的喧嘩中突而安靜下來。
夙命說完那句,便看也不看流光一眼地掉頭走掉。
焰池收起劍,拉過被定住身似的流光:“我的好小姐,走吧……”
夙命就在前麵走著,但流光卻覺得抓不住她。
這是流光第一次看到冷麵的,帶著森森寒意的夙命。
“她……”流光隻能去抓住焰池的衣袖,“她是不是生氣了?”
“你覺得呢?”焰池笑,很耀眼的。
流光低下頭默然不語。
焰池望了望天,停下步來,剛想說什麼,便發覺流光雙肩微微顫著。
“喂……”焰池忙晃晃她。
流光抬起頭來,已然兩行清淚。
焰池一時愣住。
她知道流光不算個美人。
而她這個喜愛看美人的人並不是沒看過美人垂淚。
可是相較之下,流光的淚卻讓她愣住。
她似乎終於知道什麼叫淚如玉珠。這種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睛裏很神奇的憑空滾落出來,晶瑩而透明的,仿佛伸手可以接捧得住,可以珍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