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又做了個夢。
上一個夢她已經不記得夢見什麼,但這個夢令她醒後失落萬分。
她夢到在宏國的時候,和夙命一起到過的那個“素青城”。
夢境裏還是那個夜晚,夙命領著她去賞花。流光甚至清楚地看到夙命拿著的帖子上有如何的花紋,是怎樣的字體,寫了哪幾個字。與夙命一道上街去的時候,不同的是這個夜晚街上人山人海,幾乎每個人都拿著那樣的帖子,笑意融融,呼朋喚友地相邀前往。為了予以行人方便,街旁突然挑起了兩排燈籠,火光耀目,流光抬起袖子擋了一下。可再把手放下時,她卻驚恐地發現夙命已經不在自己身邊。
剛才明明還在的人,似乎還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麼的人,突然就不見了。
流光慌忙環顧四周,又擠進人群裏找起來。
她拚命叫著夙命的名字,拚命抓住身邊的每一個人問。
有誰看到夙命?有誰看到她的夙命?
可是大家都當她也不存在一樣,自說自的,各走各的。
旋即,摩肩接踵的大街上,人群轟然散去,而剩下火光依舊,卻隻能映照著流光孤獨的,彷徨無助的臉。
竟然不記得站了多久,流光猛一回頭,望到街角出現一抹素影。她的心頓時提起來。
那是夙命,在火光裏似乎忽遠忽近。可是那身影,最終還是漸行遠去,而非靠近她來……
夢已醒,流光也醒了。
不說的話,就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說。
夙命那樣的人,應該是極驕傲的吧,縱使也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好,可是她一定不會先低頭。
何況,從夙命的動作,就知道在那四十九支香的時辰裏,所有發生的事,她都知道。畢竟,她的那些小動作,都是背著段花梨她們,悄悄在隻有她和夙命兩人獨處時做的……
彼時心境複雜,此時更加複雜。
天朦朧剛亮,流光就已經坐起身來,無意見到自己的手臂,簡直不似以前。
以前,她沒有這麼好的肌膚……
下地找著銅鏡攬鏡自照,流光終於能想□□自己曾經的模樣。
這樣的我,是不是就可以跟她說了?是不是就可以站在她身邊,與她同行?
因為這樣想,所以當流光見到夙命後,便鼓足了勇氣勇敢地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她原也不指望夙命能回應什麼,但至少自己已經不可以在她麵前裝作毫不在意。
可是,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夙命會回以那樣的話。
“你覺得你現在,已經有資格對我說了嗎?”
流光慘淡地想到,是的,那天自己說了,自己沒有資格對她說這樣的話——至少那時候沒有。
可是,就像夙命所說的,難道現在就有了嗎?
難道回複到曾經的美貌就有了嗎?
難道喜歡與不喜歡,隻是表麵的而已嗎?
原來,是我自己太膚淺,還滿心歡喜。
夙命,如果你對我的期望不止如此,我何以為報?
思及此處的流光頹然鬆開了銅鏡,適逢夙命也鬆開手站起來。
“噔……”
銅鏡發出的聲音有點沉悶,一如兩個人之間的氣氛。
站在一旁的焰池和寶橋雖然不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看出兩人的不對勁。
這時正好阿離進來說早膳準備好了,請大家移步吃去,然後又歉意地對流光說她現在還不能進食。
夙命見流光本就柔弱的樣子,擰眉道:“身子這麼弱,不吃點怎麼行。”
“是鳳城小姐說的。”阿離忙行禮道,小姐擰起眉來,還是挺嚇人的。
夙命便不再說什麼,率先走了。
焰池走在最後,她想一想還是不放心,特意上前撿起銅鏡交與流光,又小聲道:“沒事,小姐對你好著呢,我都羨慕死了。”
流光原本正在穀底的心,因為焰池的話一下子就換置於雲端。她抿著嘴,微微笑了。
焰池見流光笑了,便呆了呆,然後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竄出門去,一邊還在心中嘀咕:“我果然還是最受不了美人笑……”
雖然鳳城不讓流光進食,但還是命人準備了適於她的銀耳燉蓮子的湯給她喝。
而這之後,鳳城便命人搬來一張竹製的躺椅。
躺椅做得十分特殊,底下是個嚴絲密合的木箱子,箱子一頭連接著一支粗竹管,一直接到門外。
門外置了一口不大的鍋,鍋下已經燒起來了火,鍋裏全是藥材。
因為不能見風,所以竹管是捅破了窗紙遞出去的;又因為用具實在有些特別,動靜也很大,所以引得不少丫頭在一旁觀看,而一但瞅到屋裏坐著的流光,都要忍不住驚訝一番。
流光在裏頭也是很不自在,現在大家都在圍著她轉,反倒讓她手腳沒處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