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痕四一 皇帝駕到(四)(2 / 2)

上菜的時候每一道菜都走到皇帝的麵前放下,皇帝便朝流光的方向揚了一下手,夙命抬了抬下頜,焰池便把菜移到流光的麵前。第一道菜如此的時候,流光有些不安,大夥兒的眼睛都盯著了自己,這第一筷子菜,她也不知道該是不該夾下去。幸得有丫頭在邊上,不斷夾一筷子菜,擱碟裏送到每個人麵前——自然還是從皇帝彥戢那開始的。

最令人尷尬的是皇帝一口一個太子妃不離,但是但凡這個時候,寶橋她們都要開口把話題給岔開,就是硬著頭皮也得頂上去做。一頓飯下來,幾人吃得腰酸背痛神經緊張,於是都異常羨慕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桃溪了。

回到分煙閣後,幾個使女坐在一起討論了一番,當晚的宴席上,小姐她們幾個人都挺奇怪的。皇帝彥戢除了時時稱流光為太子妃外,總是會露出一種十分詭異的笑,令人心生寒意;他打量和詢問流光的時間不多,但每次都會切到關鍵所在。比如問她與夙命相處的如何、以前可曾學過什麼、有什麼才藝等等,且東一棒來西一錘,一頓飯下來,將流光的過去現在問了個七八分。而他問的時候,小姐一般也不插話,隻是冷冷地在邊上旁觀著。有時候流光言語吞吐,詞意也不達,她也不理睬,完全不似之前將流光捧如明珠,十分寵愛的模樣。至於流光,唉,離席的時候都有些恍恍然。每次她向小姐投去求救的目光時,小姐都不予理會,使得後來她也不再看小姐,挺著背脊應對下來。

“看來今晚小姐那兒有熱鬧看了。”焰池最後歎氣道。

“你想去看?”寶橋心中有些鬆動,竊笑慫恿道,“不然溜在牆根下,去聽聽?”

桃溪仍然很是迷糊,完全不知所雲:“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焰池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桃溪的肩膀,正起聲音來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桃溪不依,便去問鳳城,鳳城對窗沉吟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

這下,連焰池和寶橋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了。

然這晚的疏枝閣,其實並不如焰池猜測的那樣,而是十分平靜的。

流光是先回到閣裏的。丫頭們圍著她侍候著她,但她卻從心底到身軀都是木然的。直到不知怎地躺到了床上,流光的心才慢慢覺得痛起來。又不知過了多久,夙命回來,聽著她小聲與丫頭說話,悉悉簌簌地幹什麼,最後敏感地察覺她也躺了下來。

兩個人並不是第一次躺在這一張床上,但這一回,流光卻生生有了距離感。輕輕地側過身,以背相對,流光睜著眼看著牆壁,不自覺地就掉下淚來。

這世上最不爭氣的人,大概就是自己這種動不動就愛哭的人了吧?流光在心中絕望地想道。身邊的人,是極貴之人,她與皇帝比肩,是毫不遜色的,兩人眉目以對,一看就知道彼此之間是多麼熟悉,熟悉到仿佛外人根本插不進去的地步。

焰池說皇帝對於夙命來說是不得不存在,不得不重要的人,原來自己還不能理解,可現在,卻已經再明顯不過。

流光啊流光,夙命對你好,也隻是對你好,而這個人的生命中本沒有你,便就沒有你!

難怪夙命都不曾說過自己要回宏國的事,也從沒有擔憂的神色,看來她知道,她們兩個人便是兩條世道上的人。

那個吻,也許是荷花開得太好,並蒂蓮——太美罷了!

如此胡思亂想,便又是一夜。隔日醒來,流光身邊已是空空如也。起身後阿離前來侍候她起床,她漫不經心地問了問,方知道夙命帶著皇帝,上後山賞景去了。

就像這裏沒有她一樣。

流光沮喪之極。本來昨晚想到半夜,還是咬牙覺得自己應該和夙命談談。或者是那個吻,或者是關於宏國,或者別的。隻要談談,什麼都好。唯獨不要像現在這樣,明明身邊有這麼一個她,卻當作不存在一樣。可是等她霍然轉身,卻直直麵對了夙命的睡顏。借著燈罩裏豆大的燭光,流光看到夙命睡得很安穩,鼻息輕淺,眉尖也是舒展的,這反倒令流光看得愣愣地忘了自己要幹什麼。於是,她就那麼看著夙命,直到自己模糊睡去。

不過現下她也沒有呆想很久,焰池便殺將過來。除了她和鳳城,大家都跟著上後山了。她是夙命特意留下陪流光的。焰池尤記得送她們上山前,皇帝突然看自己的那一眼,好像知道什麼似的,令她打了一個冷顫。

流光原本厭厭的什麼都不想做,但是焰池卻異常興奮,連問她是不是見過敗荷湖裏的並蒂蓮。流光想起並蒂蓮,便想起那一吻,心中真是又甜又澀。焰池知道真有一蒂雙花後直愣了好久,這才連叫著“天意啊天意”地拉著流光往敗荷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