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盡管他也經曆了同樣艱苦的航行,但這位捕獸高手依然保持著自信和暴躁。“我們要抓的是個大家夥,小子們,”他說道。“帶齊家夥,我們要抓活的,還要活著帶回來。所有人平分負重,做好準備,和指揮官的夥計們一起上岸。我們跟他們一起行動,不要掉隊。”
他的人散開去進行準備,伊莎德走近奧迪倫。“真沒想到我們倆居然能達成一次共識。”
這座叢林很“凶殘”。伊莎德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和現在比起來,河流上的種種磨煉簡直是天堂。
他們必須用刀劍劈砍切入實心的藤條和厚皮的植被,與叢林奮戰才能前進。他們呼吸不到空氣——隻有凝重、潮濕的迷霧,蜇得他們開不了口、睜不開眼。沒過多久,所有人就累得筋疲力盡。
伊莎德有一種被人監視的可怕感覺,似乎無處不在,同時又並不存在。隊伍的後衛和側翼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失蹤減員。大多數人一聲不響就消失了,還有幾個人慘叫著被拖進了灌木叢。
不到幾個小時,伊莎德一行三十人的水兵和捕獸人隊伍已經減員一半。
“都跟緊點兒!”她大喊著揩了一把眼前傾瀉的汗水。她無法集中注意力。腦袋轟鳴,皮膚灼痛,那些紅斑現在已經遍布她的軀幹和四肢。她不能停在這裏。她不會停在這裏。他們必須繼續前進。
前方的探子喊了一聲。伊莎德跋涉到縱隊的前排。前方的密林之中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汪格外顯眼的、黑色的水塘。這片空地很狹窄,但和他們身後的險阻坎坷相比,這裏簡直是天賜的福地。
“別碰池水,”伊莎德對士兵們下命令,雖然她自己也非常口渴。“我們在此休整。但要準備好隨時出發。”
坐下以後,伊莎德抬頭看到了奧迪倫。他遞過來一個坑窪破舊的錫水壺。猶豫片刻後,她黑著臉接過了水壺。他緩緩沉xia身坐在她旁邊。伊莎德用餘光打量著他,奧迪倫這一路上的硬氣開始有些動搖了。
“別太感動,”這位捕獸人說。“無論有沒有你,我都能到這兒,到這個該死的地方。我別無選擇。”
伊莎德皺著眉看著他。奧迪倫看到自己的手下都在說話聲音範圍以外,湊近了一些。
“我已經破產了,”他小聲說。“我為了來到這裏花光了最後一點錢,這是我挽回名聲的最後機會。要麼帶回去一隻叱吒鬥獸場的野獸並付清我的債務,要麼我就回不去了。”
奧迪倫歎了口氣,拿回水壺喝了一小口。
“那,你到這是為了什麼?”
“職責,”伊莎德望向密林深處。“等我凱旋而歸,把這個地方納入諾克薩斯,他們將以我的名字命名這裏。高貴的姓氏托米莉曾經意義非凡……直到後來大統領斯維因上台,開始了他的清洗。我的戰功將名垂青史,永世流傳。”
“他們說你好大喜功,”奧迪倫笑著說。“我還以為他們一定是受夠了,所以給你安排了這麼個倒黴的差事。我現在知道他們的意思了,”他的話裏帶著一種奇怪的柔軟。“這件事上,我很遺憾。”
“等等,”伊莎德皺著眉思索這番話的意思。突然,水花飛濺的聲音打斷了她短暫的沉思。“我說過,別碰池水!”她厲聲說道。
“不是我們的人,”奧迪倫望著密林深處說。
伊莎德望向池塘,在倒影中看到頭頂的樹冠正在顫動。枝幹崩斷砸向地麵,落進水中。
然後她聽到了那個聲音。
重重的腳步聲,伴著樹木斷裂的劈啪響動,還有一種低沉、濕黏的吼叫。密林中現出一個身影,推開茂密的植被,露出一顆巨大的、滿是尖牙的頭。
伊莎德一動不動。她以前曾見過龍蜥——那是載人的坐騎,或者載重的駝獸。她也見過成年的龍蜥,塊頭大得足以在攻城戰中撞塌城牆。
但這家夥更大。
這隻生物俯視著他們,輕輕發出一聲吼叫,聲音足以讓那些站著的人失足倒下。
“好啊!”
這慶祝勝利的聲音讓伊莎德從震撼中驚過神來。她轉過頭看向那位馴獸大師,他正在將一杆魚叉和一副套索組合到一起,微笑著抬頭看向那隻怪獸。
“過來吧,你個小美人兒!”奧迪倫吼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瘋狂,手上揮舞著他所擅長的工具。“咱們看看誰是老大,你還是我!”
伊莎德感到腳下的大地隨著怪獸的每一步而顫抖,幾乎足以把她掀翻。她聽到了這隻龍蜥的野性咆哮,緊接著是人群的叫喊。她知道那位聲名顯赫的馴獸大師的聲音也混在其中。
但她沒有回頭看他。她正全力朝反方向奔跑。
伊莎德終於在密林中的一片空地的邊緣滑步停下。她一手撐樹,竭力喘著粗氣。她已經聽不到奧迪倫和那隻龍蜥的動靜,但她可以想象最後的結局。她深呼吸幾次以後抬起頭來,清點了一下剩餘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