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折戲 孽緣的洗禮(2 / 3)

更要命的是,這台年代不詳功能單一的山寨舊手機,偏趕在節骨眼上徹底沒電。

她彎著腰喘了幾口氣,一時進退兩難。想了想,要是能借到手機給綠蘿打個電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連著拍了十幾輛車的窗戶,大多被視而不見。其中三輛把車窗按下一條縫,都沒聽她說什麼就從縫裏扔出來一塊錢紙鈔。

能在地表溫度高達60℃的大中午跑到高架橋上拍車窗,連發傳單的都不敢這麼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公路乞丐,很難有別的可能。

歡喜手裏捏著皺巴巴的三塊錢,狼狽地杵在路中間,簡直欲哭無淚。

騎手慢悠悠開著機車在縫隙裏穿梭,過了沒多會兒,發現她開始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錯身而過的瞬間,他鬼使神差伸手攔了一下:“你怎麼回事?”

歡喜已經當這人不存在,正打算視而不見地跑過去。被冷不丁一攔,又在心裏激起幾簇僥幸的小火花。萬一他心情突然變好,又想見義勇為了呢。頓時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邊拿手在臉旁扇風邊說:“我東西忘帶了,能不能借你手機用一下給我朋友打個電話?”還把那三塊錢舉到麵前,“當話費行不行?”

說完也沒報什麼希望,再被拒絕一次是理所應當。

想了想,又補一句:“你要是嫌不夠——”

騎手打斷她的話,“我不要乞討來的錢。”遲疑片刻,竟然掏出了手機,說:“三分鍾之內。”

歡喜雙手接過,就像在沙漠裏捧著橄欖枝:“保證速戰速決。”

等一下,乞討?猛地反應過來,剛才拍車窗的過程,想必全都被他看到了。

濃濃的尷尬令人窒息,突然很懊惱腦袋上罩著頭盔的為什麼不是自己。但她一向很會自我開導,用綠蘿的話來說,就是特放得開,從不知丟臉兩個字怎麼寫。歡喜在心裏默默嘀咕,反正麵子是身外之物,大家又都不認識,高架橋一別,從此山高水長後會無期,挺好。

開導完了,打起精神開始撥綠蘿的號碼。

這是台很舊的黑莓 Curve 8310,屏幕小得可憐,按鍵都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在智能手機遍地的上海,確實很另類。歡喜想,他可真是個怪人。

電話終於接通,她用最快的速度把事兒說明白,交待綠蘿先順路到她家把資料拿上,在公司門口碰頭的原計劃不變。

絕處逢生的興奮勁還沒過去,也就沒顧上身周的擁堵已經開始鬆動。

歡喜講著電話,完全忘了自己正站在車流如織的高架橋中央。喇叭聲此起彼伏,耳邊亂糟糟。她捂住一邊耳朵,邊說邊往前挪。

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一輛路虎龐大的車身從鼻尖前飛速擦過。騎手眼明手快,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後拉扯,才堪堪避過一劫。歡喜驚魂未定,手機從汗泠泠的手心甩出,摔在路麵滑出老遠。

想撲出去撿已經來不及,隻能目瞪口呆看著它被一輛接一輛飛馳而過的車輪碾得稀碎,零件散得到處都是。

騎手奮不顧身地鑽進車流,企圖搶救那堆殘骸,好幾次差點被撞飛。急踩刹車的司機搖下車窗破口大罵,他卻充耳不聞。那種義無反顧,就像明知道失火的屋子馬上就要到倒塌,也要衝進去搶回最重要的東西。

太危險了,她用盡渾身力氣才把騎手攔腰拖回路邊,注意到他還是沒戴手套,右手被擦傷處纏著紗布。握拳攥得太用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殷紅的血。

自從瞞著奶奶退學後,黴運是一樁接一樁。就算不應證在車禍上,也會以另一種方式發生。

歡喜眼睛瞪得溜圓,語無倫次地開始道歉:“我我我……對不起!你別這麼激動,我一定賠給你……”

騎手扭頭正對著她的臉,一字一字道,“你打算,拿什麼賠?”

歡喜整個人都愣住了,結結巴巴說:“錢啊。這手機……多、多少錢?我真不是故意的,這是個意外……

她從包裏翻出紙和筆,飛快地寫下一串號碼:“你別這樣,手機就算撿回來也修不好了……這是我的聯係方式,絕不賴賬。”

騎手緊盯著地麵,對歡喜遞來的紙片視而不見。手機殘骸四分五裂,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不知在想什麼。片刻,推開她跨上機車,再次絕塵而去。

歡喜被困在如織的車流中間,沮喪地扶額。方才那輛出租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小姑娘,還坐不坐啦?我就說嘛,再等等就好,你看你非得下來折騰。”

她把自己整個扔進後座,有氣無力說:“您英明。”

一輛粉得驚心動魄的瑪莎拉蒂在騎手的重機車後麵被堵得動彈不得,此時才終於活動開來。緩緩向前滑了三十多米,見她鑽進出租,也掉過車頭開走。

綠蘿在明唐門口翹首以盼,等得脖子都僵了。順利會師後,對歡喜的嶄新形象讚不絕口:“跟剛跑完五千米拉練似的,還是穿裙子跑的那種,厲害了我的寶寶。”

歡喜臊眉耷眼地擺擺手:“……差不多吧。”

然後把路上發生的事兒給說了,綠蘿聽得一愣一愣:“我去不會吧,這得是什麼樣的孽緣啊!”

歡喜對著門上的玻璃捋了捋頭發,又把身上皺巴巴的裙子抻平。

這是她長那麼大,擁有的唯一一條裙子,本來還打算留在畢業舞會上穿。甚至為此花了三個月時間,跟著那首曲子反複練習的慢狐步,暗暗發誓一定不會再狂踩張老的腳……結果也沒用上。

綠蘿歎口氣,拿出菠蘿包塞進歡喜手裏:“你說你何必呢?硬背上這麼大口鍋,連畢業都畢不了。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也沒好意思問……張老一向那麼護著你,怎麼能忍心同意,就眼睜睜看著你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