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十三折戲 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有(1 / 3)

第84章 八十三折戲 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有

沈望花了一天一夜,才把歡喜身上發生的事全部弄清楚。行車記錄儀未在車禍裏受損,裏麵攝錄的全過程,他此生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趙海波駕車逃逸時倉促匆忙,頭昏腦熱的衝動消退,後怕開始湧上來。他慌張不已,邊開邊給舅舅孫維光打電話,一分神便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事故造成另一輛東風標致的女車主當場身亡,而他本人重傷入院,至今尚未脫離危險期。

交警根據車輛信息聯係車主本人未果,消息被左一鳴最先得知並阻止擴散。一場單純的車禍背後隱藏著令人齒冷的肮髒行徑,究竟怎麼處理善後,讓沈家內部產生了嚴重分歧。

沈妙吉無比委屈,稱隻是借車,和他幹的那些事毫無瓜葛,更談不上慫恿。她確實不知情,也很震驚,深知趙海波之所以這麼做,必然是為了自己麵前討好,多少有點內疚,卻也無計可施,隻能嘴硬到底。

然而內情一旦公開,對沈妙吉和公司的聲譽都是巨大打擊。沈家第一時間采取行動,花了大力氣才把記錄儀的存在徹底抹殺,讓車禍之前發生的一切變得無憑無據。沈立護女心切,態度強硬毫無商量餘地,堅決不允許沈望繼續追究下去。甚至提出要求,令他務必從中轉圜,讓沈歡喜保持沉默,以免妙吉受到牽連。

沈望怒不可遏,無法接受這種卑劣的縱容,字字句句頂撞父親,父子間爆發了嚴重衝突。

沈立連夜安排公務私人航班回國,親眼見到女兒平安無事才肯安心,把話放得很重:“妙吉是你親妹妹,難道還沒有外人重要?那個沈歡喜,畢竟不是沈家人。”

“她是我的人。”沈望說完這句,轉身摔門而去,背脊挺直如劍。臉容有一瞬至暗至烈的陰戾,隻是稍縱即逝,不肯讓人看見。他從不是輕狂衝動的性子,一直極端地克製,如此便已經是觸及底線的決然。這等於公開宣示了,從此刻起,誰也不要再動他的東西。那是他珍重自守的寶藏,不許覬覦,不可肖想,碰一下都不可以,必須付出代價。

事發當天,沈望獨自開車沿著公路來回跑出一百多公裏。時間每過去一秒,意味著歡喜將陷入更不可知的糟糕境地。但願這次,沒有來得太遲。他的雷厲風行從不帶情緒,第一次感到切膚刻骨的恨意,有對往事的追悔,也有重蹈覆轍的恐懼和倉惶。

趙海波傷重垂危,醒都醒不過來,究竟把人拋在哪裏無從查問,所有的線索都隻來自於記錄儀裏的行程標識。就這麼反反複複地找,兩個多小時後,才在荒僻的小路邊發現奄奄一息的歡喜。

抱住她失卻知覺輕飄飄的身體,心髒劇烈搏動的痛楚幾乎要把他絞碎。皮肉傷損可以愈合,感情的裂洞要如何修補?他沒有過這種經驗,奇怪居然會有如此為難的時候,看來是真的動心了。

冷靜下來過後,沈望對整件事有自己的想法。險惡行徑,這世上每一秒都在發生。不走法律渠道,並不意味著施暴者可以逃脫懲罰。他的話語權雖不足以對抗整個家族,也絕不可能讓歡喜白受這份委屈。作為安撫,雙方勢必達成一定程度的互相妥協,隻要不牽扯到妙吉,沈立不會再度插手。他若親自施與,隻會比等趙海波傷愈後再把人扔進牢獄更殘酷百倍。

可歡喜究竟怎麼想呢?能不能接受這種形式的彌補,或者說,在沈家名譽和公平正義之間的妥協?他的愛是偏執和理性糾纏結出的荊棘之果,他自己也知道,因此並沒有充足的信心。

他始終開不了這個口,歡喜不肯說話,兩人還沒有過正式的交談。她這次折騰得元氣大傷,總要睡到近晌午才醒,沈望通常會挑在下午兩點過後出現。在這之前,他可以暫離山莊處理工作事務。

房間的遮光做得很好,歡喜昏沉沉睡著,夢境紛雜繚亂。身子仿佛漂浮在無邊的黑暗裏,胸口像壓著巨石,耳邊是轟隆雷雨和令人心膽俱寒的喘氣聲。頭部遭到劇烈捶打,她時常有耳鳴和幻聽,總覺得外麵在下雨下雪,拉開簾子一看,又是燦白晴天。

睜不開眼,四肢像灌了鉛水,被無形的重力死死壓製著,試圖掙紮逃跑卻動彈不得。她知道自己又做噩夢了,努力想要醒來,可是無能為力。

遙遠的女聲像來自世界的另一端,把神識從混沌中拉回。這時候會有誰來探望呢,還如此氣勢迫人:“你不認識我?”

小寧護士急得快哭了,她顯然知道對方是誰,因此特別為難:“可、可是……請您再稍等一下行嗎,我給沈先生打個電話……”

歡喜略琢磨幾秒,也大概猜到硬闖病房的到底何方神聖。雲容山莊是沈家的地方,門禁重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踏足。

她緩了緩,撐著坐起身,揚聲道:“讓她進來。”

遲早要麵對,那麼就今天吧。她不可能一直躲在沈望背後,和看不見摸不著的影子交手。

門外靜了一霎,鎖柄擰動,進來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孩子,大冷天的光腿穿長靴。這個房間的格局,對方顯然更熟悉,在黑暗中迅速找到控製板,輕車熟路按幾下,所有光源同時打開。

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眼睛有點疼,歡喜忍住了,沒有抬手去擋。濕潤幽濃的香味襲來,許久不近人間聲色,隻覺得尤加利的味道特別嗆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