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將頭仰起四十五度看了看那人,十分不情願的又嗽了嗽嗓子,“有事嗎?”
“一起吃個宵夜?”
“不了,我有事。”
“我送你去,順路。”
順路?我看著他,表情一如我糾結的嗓子。
隻是我依舊很快放走了助理,自己坐電梯下行去停車場尋他。因為黎華放開我的手臂,看了看場內還未散盡的直播記者,無賴一般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打發了助理再來停車場找我,不然我就拉你一起走。”
我上了車,他遞給我一瓶水,問我,“還好嗎?”
我點了點頭說好,但其實不太好。因為方才在節目尾聲的智力問答環節中輸給了黎華,劉仲星當場給了我兩個選擇。其一,吻黎華。其二,吃檸檬。
我毅然選擇了後者,因而吃掉了五個檸檬。
我是嘴硬的,可很顯然,我的胃沒有我的嘴那麼倔強。
它反複漾上的酸澀,燒灼,愈發難耐。
我終於不得不請黎華將車停下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捂著嘴跌撞下車,蹲在路邊陣陣作嘔。
但很可惜,什麼也吐不出來。
身後車輛呼嘯而過的風聲讓我膽寒,我想我是有點難過的,分不清是身上更難過些,還是心裏更難過些。
可僅僅是有些。
黎華扯起我的身體,問我狀況。
這次,我很誠實的告訴他,我的口腔,嗓子和胃都酸的難受。
我說,我想吐,但是吐不出來。
他欠身在車裏拿了方才那瓶水,擰開遞給我要我喝。我說我不想喝,他便十分粗魯的掐開我的嘴,生灌。
那一瓶水在我的掙紮中灑了小半瓶,剩下的一大半被灌進我胃裏。我嗆了水,推開他咳得頭頂血管幾乎爆裂,胃裏被涼水一激,隻覺得一陣痙攣,許是陰差陽錯,竟真的吐了出來。這一吐不可收拾,到了最後竟是將苦澀膽汁也漾了出來。
麵前遞來幾張紙巾,我伸手去接,他卻直接拭上了我的唇。我由著他,沒力氣和他作對,而對於前一刻他灌我水的惡劣舉動也沒再出言聲討,畢竟,我此時此刻不燒心灼肺也是拜他所賜。
“好點了嗎?”
“嗯。”我撣撣前襟濕透的布料應他,“走吧。”
“我送你回家。”
黎華說送我回家,可最後還是來了劇院。
他似乎因為我的堅持有些不悅,不過這就不是我所關心的了。
不過我應該知道,這人從來都是有仇必報且小氣的。
他將我送來了劇院還執意要和我一同進去,我詫然,問他,“你進去幹嘛?”
他不冷不熱的看了我一眼,說,“我來給明權捧個場。”
我無法阻止,那麼就這樣吧。
清者自清,再說阿威最遲明天也便會知道我和黎華一起上了節目。
不過好就好在,我方才是吃了五個檸檬,而不是吻了黎華。
我如此想著,快步朝劇院裏趕去,趕著在演出結束之前到那裏,趕著阿威謝幕時上台去給他個驚喜。而我果然在謝幕時趕進了劇院,阿威也收獲了一份驚喜,隻是,那份驚喜不是因為我。
在我從側門快步溜進劇場的時候,掌聲正雷動。
在那舞台上站著謝幕的一派演員中,我一眼就看見了阿威,他在高明全身邊,在最中間的位置。
我歡歡喜喜的喊了一聲阿威。
隻可惜,我的嗓子被折騰的太沙啞,現場氣氛又過於歡騰了些。
於是我隻好我慌忙著腳步向舞台去,喊了一聲又一聲的阿威,希望他能在我衝上舞台前看到我。
我是歡快的,激動的。
許是為了眼前的華麗舞台,許是為了洋溢在每個人臉上的喜悅,我突然覺得這場售票情況不佳的舞台劇也有些可取之處。我甚至在想,我也許真的應該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阿威,接受他的理想,認同他的做法。
我想我會在這個舞台上對阿威說一段煽情的話,然後給他一個應景的吻。
可卻有人代替了我。
範曉愛從後台走上舞台的時候,我在觀眾席的第二區倉促停下了腳步。
她將懷中抱著的那束馬蹄蓮送給阿威,然後張開懷抱,和阿威十分熱切的擁在一起,看得出,兩個人都十分動情。
之後,她在眾人哄鬧中接過話筒,翻著一雙大眼直直盯著阿威,認真且羞澀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阿威,我能明白你所有的努力……我隻想讓你知道……如果別人讓你失望,讓你難過,你還有我。我會一直支持你!”
舞台上下因為範曉愛這一句羞答答的真情告白沸騰如一片歡樂海洋,隻有我是獨獨被拋上岸的一隻小舟。
我看不清阿威的表情,轉了身,眼前是一枚釘在西裝外套上的扣子,我想說點什麼,又不想越描越黑,最後隻是歎了聲,“去後台吧。”
黎華道了聲好,我又猶豫了下,問他,“你能不能先走?”
我知道我這個要求過分了些。
說不清楚自己的心裏的想法。許是不想阿威誤會,許是不想黎華看到我很可能的狼狽。但此時此刻,直麵他眼底的薄嗔,我已經開始懦弱的希望他拒絕我的要求,但是很可惜,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得幹淨。
看著他那件黑色風衣消失門後,我獨自立在陸續退場的人群中,感到莫名不適。
我害怕注視別人的背影,害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