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大夫雖年少,可越芝從來不低估少年人。
她隱隱覺得,這小孫大夫說不定真的又辦法治好周氏的咳嗽。不過事情總不能說滿,她順著薑嬤嬤這話說要試藥,不過想探一些這小孫大夫手裏有幾分把握。
果然,小孫大夫氣結。
這還要試藥?
他頓時便揚了聲音:“不是某海口,隻是尊夫人這病,放眼整個廣海,除了某,還無人能根治尊夫人這病!”否則這麼多年來,憑著越家的財力物力,周氏如何還這般?
小孫大夫清清瘦瘦的,一襲青袍,他挺眉揚臉,一身清傲頓時展露無疑。
果然還是年少,一試就交了底。
越芝和薑嬤嬤都沒有說話。
“將藥端進來。”
簾幔後的咳嗽聲緩了緩,周氏的聲音傳了出來,沙啞,卻帶著一份毋容置疑的堅定。
--
小孫大夫走出春意堂的時候心情很複雜。
最後越二夫人是喝了他的藥,也果然一如他所料當中地便止了咳,而後她將薑嬤嬤訓了一頓,又說了好些話。
那時,他隻覺得心中舒出了一口濁氣。
今日張大夫李大夫出診了,越家來的人又十萬火急,他一咬牙便自薦地過來了,看到周氏的症狀,他瞬間就想起了義父的隨傳上記載的案例。
開出方子的時候,他還有些忐忑,後來薑嬤嬤和越芝說出那一番話,他隻覺得心裏憋著一把火。
就算他的藥不對症,可都隻是一些尋常的藥材,並不會有大害,對方這般態度,好似他要謀人害命一般,他心中梗得慌。
而萬幸,他的藥方真的起效了。
他為自己掙回了臉麵,可也不想再到這兒來了。
“小孫大夫。”
小孫大夫背著藥匣子剛穿出蕪廊,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是越家三小姐。
“三小姐還有何貴幹?”小孫大夫拱手行禮,麵色中卻帶著疏離。
越芝行禮微微歎了口氣。
方才薑嬤嬤是著緊了些,話也頗重,就是她自己,想必說的要試藥,也讓小孫大夫很難受吧?
“某方才失禮了,心中很是不安,特地過來與小孫大夫致歉。”
眼前的女子,鄭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三禮,那黑紫嵌狐狸毛的大氅隨著她的動作,徐徐綻開,像暗夜裏的玫瑰。
小孫大夫有些驚訝。
士農工商。在世人眼裏,醫,也隻不過能治病罷了。
可就是這個世人中的能治病罷了的醫者,卻救了無數人性命,不過這些,世人卻並未放在心上。
說起來,其實二夫人方才已經訓了那薑嬤嬤,也說了話,小孫大夫覺得,這已經是越家的讓步了。
越家做到這樣,小孫大夫雖然心下有些忿然,可卻也不會再說什麼。
在廣海,誰人不知道大族越家?
如今堂堂的越家三小姐卻一再鄭重地給他道歉。
小孫大夫忽然地就有些覺得自己太過鑽牛角尖了。
畢竟他年齡擺在那,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不是沒有表示過對他醫術的質疑。
小孫大夫心下的忿然就消失了一大半。
越芝又道:“想來,小孫大夫也聽說了越家中事,我阿爹突亡,阿娘舊疾複發,大家都甚是著急。薑嬤嬤跟著我阿娘幾十年,更是慌亂,情急之下說了那樣的話,希望小孫大夫切莫放在心上。”
這事他自然知道。
越二老爺沒了,這讓許多廣受過越二老爺恩惠的人都唏噓不已。
那嬤嬤雖然話不中聽,可卻忠心護主,這樣的人,也不會壞吧?
“都說醫者父母心......”越芝繼續道,“小孫大夫是能者,想來更是寬厚,切盼小孫大夫莫要將今日的不快放在心上,明日仍來為家母診治。”
小孫大夫就沒說話。
他忽然覺得,與眼前的少女一比,自己著實太過狹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