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走在有著高高穹頂和巨大拱形窗戶的肅穆長廊裏。窗外,是仿佛迷霧籠罩的庭院。長廊前方的黑暗中慢慢現出一個人形,深深的俯著身:“將軍大人!請和夫人一直前往大廳和眾位大人一起等候祭祀開始。呃,這位……”
蒼老的婦人抬起頭看著森,欲言又止的搓著手。
“森,你跟她走。”
藍發小男孩和老嫗的身影在黑暗中漸漸隱沒。森一言不發。這些年來,這個應該是身份高貴,卻每日在地宮中訓練他、操練奴隸軍隊的不知和自己是什麼關係的人——刹將軍要求做的事從來沒有解釋,就算問也不會有答案。
被推開的門後現出一個昏暗而空曠的房間。雖然光線是黯淡的,但房間卻很潔淨,潔淨到幾乎像沒有人跡的清冷。他被引到窗前的床邊。床上靜靜躺著一個女子,白被單下的軀體像小女孩一樣瘦小。撒在柔軟的白枕頭上的暗藍頭發卻對比的觸目驚心。
森磨蹭在距床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內心莫名的忐忑令他卻步。他從來不是個膽小的孩子,但是,眼前這個不知是沉睡還是死去了的女子,為什麼自己會被帶到她麵前?為什麼她也長著少見的暗藍頭發,和自己、還有刹將軍一樣?為什麼這張陌生的憔悴容顏,卻有著輕扣他幼小心扉深處的熟悉輪廓?
忽然,她深陷在眼窩中的雙眼睜開了。無神的灰色瞳仁望著屋頂,繼而,慢慢轉向他。老嫗湊到她耳邊說了什麼,她轉動眼珠,張口想說什麼,遊絲般振動的聲帶卻發不出清晰的句子。老嫗卻會意,替她托起自身已無力支撐的手臂伸向森。
森不由自主的走近那隻瘦削的手,任她的手指輕觸他的臉、緊抓住他的手,觸摸著他指上從未離身的黑金花紋方戒,漸漸變得清明的眼中盈滿淚水。
她再次張合著嘴,垂眼望著自己身上,同時扭轉手指指向自己頸間。
“您是要把項鏈……”
她眨了一下眼表示同意。於是老嫗從她頸間摘下一條黑矅石鑲浮雕的鏈子,給森戴上。森認出,那浮雕的花紋,是刹將軍宅院上的族徽……
“您該休息了。而且,待的太久的話,萬一被人發現……”老嫗說著,將她的手臂輕輕放回被子下麵,替她掖嚴被角,然後摟著森往外走。
森卻邁不動腳步,這個女人像磁石一樣吸住了他。尤其,是走到床腳再望向她時,她的與他隔床相望的蓄滿淚水的雙眼中深深的眷戀與不舍,瞬間讓他心中有了某種生命的預感,讓他不忍走出她的視線。
即將出門的刹那,忽聽老嫗發出淒厲的叫聲:“夫人——!”
整顆心劇烈一顫,猛回頭,見到寬大的床上那小小的身軀整慢慢變得輕而透明,像一團藍霧一樣,逐漸消散。而霧中,升起一顆晶瑩的圓球,悠悠向窗外飄去。森衝進房間,跟在那個圓球後麵,破窗而出,穿過不知多深的庭院,穿過黑色幕牆,這時,他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