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生一直覺得,像蘇傾這種被嬌生慣養出來的世家子,在家族庇蔭下活得無憂無慮,沒怎麼吃過癟,麵上總是燦爛明媚。

可今日蘇傾來到禦前,白墨生瞧著那雙素來神采飛揚的丹鳳眼,此刻似乎褪去所有顏色,看上去霧沉沉,像壓了什麼東西。

蘇傾像是聽不懂白墨生的話一般,抿著唇,執拗得又問了一遍:“陛下當真要封妃?”

對著差點把“委屈”二字印在臉上的蘇傾,白墨生出神一瞬,沒由來想起他曾經養過的一隻小寵。

那是個難度特別高的修仙世界,主角不安分,各種作死,他這個當小弟的也跟著遭罪,幾次命懸一線,都是那小寵救下他。

當他結束任務,要離開世界的時候,那小寵便是用這種表情看著他。

那時他尚且青澀,動了惻隱之心,便偷偷把它的數據段偷了出來,想在主世界裏接著養它。

結果它被轉移到主世界的第二天,就偷偷離開了,哪怕白墨生為此受了嚴厲的懲罰,它也沒給白墨生留下一點念想。

白墨生看了蘇傾半晌,笑起來,可不管是聲音還是眼神,都冷得要命:“封妃一事,與你何幹?蘇傾,你僭越了。”

蘇傾與之對視片刻,雙目通紅,掩在寬大袖袍下的手不自覺輕顫起來。

他今日仿佛換了個人似的,翻來覆去不外乎“封妃”一事,除此之外便沒有多餘的話。

白墨生背後的傷疼得緊,也沒心氣兒再同他爭辯,腦袋一歪,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蘇小公子離開時正值下午,燒雲的紅透過半掩的窗,撒了他半身。

白墨生半眯著眼,紗幔蕩漾間,他隻瞧著蘇小公子一步三回頭,身上的衣袍像暗紅的血,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地淌,又像是火,要將這養心殿燒的一幹二淨。

白墨生漫不經心收回視線,

他真是魔怔了,看誰都不像好人。

*

封妃大典如期舉行,為了彰顯對沈鶴君的寵愛,白墨生特意讓禮部往大了操辦,儀仗與規格直逼皇後。

祭天地之時,白墨生頻頻朝旁邊身著紅黑二色的沈鶴君望去。

他正值雙十年紀,恰是少年郎意氣風發的好時候,可那眉宇間盡是疏離冰冷,竟是連半分眼神都不願意分與白墨生。

就算兩人無意中對上視線,白墨生也隻能瞧見他眸裏的不甘與厭惡。

白墨生笑得卻是更開心了。

恨他?

既然恨,那就再恨一點吧。

反正他是暴君。

暴君總是招人恨,總是不得好死。

*

白日一晃而過,轉眼便入了夜。

沈鶴君入主問春殿,那是整個宮裏頭除養心殿與椒房殿外,最為氣派的殿宇。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沈鶴君卻像是聾了傻了,任由白墨生三番五次召見,都沒有要見侍寢的意思。

白墨生背上的傷還沒好利索,一聽沈鶴君如此不配合,當即在宮人們的麵裝作動怒的模樣,提著劍,怒氣衝衝殺去問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