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他看到明鳶現在這雲淡風輕的模樣時,忽然又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是為什麼還有什麼重要呢?事實就是他被師尊背叛了,在他心裏,他身死的刹那,師徒之間,便已經恩斷義絕。

想到這裏,因為剛才熟悉的一幕而引起的迷茫也消散了,再麵對明鳶時,禹天澤的心境也變得更加冷硬。眼前這個是他的仇人,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卻還得為師徒名分而忍耐。

明鳶恬淡地微笑:“天澤,這回出去,一路順風麼?”

禹天澤板著臉:“遇見險地了,受了很重的傷。”

明鳶臉上露出擔憂:“那傷勢怎麼樣了?你怎麼也不給我報個平安……”

禹天澤繼續板著臉:“本來想說的,撐不住就先療傷了。”

明鳶擔憂的神情更甚:“那現在?”

禹天澤:“沒事了。”

兩人之間有點靜默。

禹天澤心裏更煩躁了。

要是以前他肯定覺得是師尊在擔憂自己,可現在聽起來,總覺得明鳶是在找他討要他的收獲。要是上輩子,他立馬就和從前很多次一樣拿出最珍貴的東西獻給師尊,但現在他一點兒也不想!

明鳶又說話了,這回他的語氣裏就帶了點指責:“我聽說,你給妖靈們下了禁製?”他歎了口氣,“天澤,妖靈亦是生靈,你不該如此作為的。”

道理是沒錯,禹天澤以前也是聽從的。可以前他是覺得師尊純良仁善,現在則覺得再虛偽不過。連相依為命的弟子都能說出賣就出賣,還指望他是真心同情被奴役的妖靈?別開玩笑了!

禹天澤不擅長掩飾,重活了一輩子也還是不擅長掩飾。

不過幸好他的脾氣喜怒無常的,在明鳶這裏雖然好點,也好不了太多。

他就冷聲說道:“這回我出去,才發現這種東西不值得善待。”

明鳶一愣。

禹天澤又說道:“我這回親眼看見有個對友人誠摯信賴、對妖靈放縱寬和的修士,被友人與妖靈一起背叛,死無葬身之地,很淒慘。我就想著,一定不能步他的後塵,像這種不知廉恥的東西,都要早早控製起來,絕不能和那修士一樣,到死了才知道自己愚蠢至極!”

明鳶皺了皺眉:“你不該因為這特例之事,而太過……”

禹天澤立刻開口:“師尊想讓弟子被背叛嗎?”

明鳶沒想到禹天澤會這樣打斷他的話,怔然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禹天澤忍耐又忍耐,才壓抑著說道:“……弟子已經決定了。”

氣氛變得有點凝滯。

禹天澤心一橫:“我此回過來,是想對師尊稟報一件事。我預備在三日之後搬出吟霄峰,入住元嬰上人們所在的飛霄峰。”

明鳶的笑容一僵:“天澤是想要……自立開府?”

禹天澤麵色很冷酷:“這回出去我才知道,世上最重要的不過是武力。我在吟霄峰上境界太難提升,唯有去飛霄峰,才能更快進境。雖然舍不得師尊,但隻有我變得更強,才能更好地孝順師尊。還望師尊不要擔憂,即便我去了飛霄峰,也依舊是師尊的徒兒。”他看向明鳶,眼裏的光芒很篤定,“我相信,師尊一定會支持弟子的決定。”

明鳶臉上終於掛不住笑了:“是……為師自然是支持天澤的。”

禹天澤唇角一勾:“多謝師尊,弟子還有諸事繁忙,先告辭了。”

說完,他就站起身,大步離去。

明鳶看著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悵然,他低聲說:“天澤他,最近心情是否不佳?天澤要搬走,真讓我心裏不舍,若是他再不記得我這個師尊,我該如何思念他呢?”隨後他的語氣裏有些抱歉,“對不住,這回沒能幫到你們。”

這時候,旁邊的花木裏,簌簌鑽出三個矮小的妖靈,它們尖著嗓子說道:

“不怪明鳶真人,主人之前受了重傷,才會心情不好!”

“明鳶真人莫要難過,主人即使離去了,也依舊會尊敬真人的!”

“主人對明鳶真人的感情,我們心裏都知道!”

明鳶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仍舊很擔憂。

如果一個弟子修為和師尊相等,他就可以搬出去另立門戶,也算出師。而出師後的弟子雖然有為師尊養老送終之責,但感情的深淺,卻是不一定能夠長久保持的。

和師尊感情深的弟子,以及和師尊感情不深的弟子,是不一樣的。

這一次禹天澤回來,明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這個弟子了。

他在外麵究竟遇見了什麼?好像有一點變化……等他搬走以後,對自己,還會如從前一般尊敬愛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