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鍾響起,雖乎是白晝,天空中沒有一絲陽光,隻有蒼茫的血色。
漆黑的空氣沒有任何流動。
天幕下,滑下額骨的骷髏數以千計,睜著兩隻黑洞洞的眼眶盯著生靈。黃朽汙垢的牙齒沒有了嘴唇的支撐,想說什麼卻隻能咬到頭下昏暗開裂的墓碑。
薇羅妮卡.坦尼亞就走在這樣一片一望無際的墓地之上,碎骨和枯骸閃著點點磷白,腳下的腐屍和爛肉好似吃人的深潭每一步都將她的身軀緊緊的拖住。一個黑暗而又可怕的尖嘯聲宛如跗骨之蛆在她耳邊不停的回蕩。
“桀桀桀……我知道你腦中在想些什麼?你以為這是夢境?相信我,你這自欺欺人的小人兒!難道拋棄你的神明們沒有對你說過死後也有世界?”
薇羅妮卡拚命的捂住耳朵,大聲叫著:“滾開!你這邪惡的鬼怪!”
哭喊聲、求救聲、悲呼聲從地底響起,言音中充斥著無盡的苦痛,話語中滿是絕望的懇求,聲音越來越大,大到最後甚至讓人想要割去自己的耳朵來躲避這一切。
尖嘯聲盤旋左右,高聲歌唱:
“這美妙的音樂或是誰的傑作?!死亡!”
“這高貴的字句出自誰的口中?!死亡!”
“這耀眼的黑暗是為誰而轉動?!死亡!”
死者隨應著天空的呼喚,從墳墓中爬起,腐爛惡臭的身體上,滴淋著粘稠雜色的膿水,神經被連根拔起,肩頭被扯斷,縮成一團肉結,一邊哀嚎,一邊走向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緊閉雙眼的薇羅妮卡。
尖嘯聲鑽入了可憐女子的腦中,用著銳利的笑聲不斷折磨著她:“睜眼看看吧,小人兒,這雙枯爛骨裂的小腳是屬於誰的?這頭燒糊了的亂發叢生的黃毛是誰的?這副還在呼吸卻透著煙熏味的黑色肺葉是誰的?這件實用卻破敗不堪的肌肉衣服是誰的?這些不堪言狀的腸子是誰的?這雙失去水分的眼珠是誰的?不不不,它們不屬於你,它們過去屬於死亡!現在屬於死亡!將來還是會屬於死亡!!”
“薇妮!”“我的女兒!”兩個熟悉的慘叫聲讓薇羅妮卡睜開了眼睛。
是她的兄長和父親!
薇羅妮卡親眼看著,那些死者們轉過頭去,高聲叫喊著,看著那些渴望血肉與溫暖的死靈,就仿佛被鮮肉吸引的蒼蠅,聚集到了被綁在了墓碑上的她的兩個親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數以千計的死靈撕裂著,齧咬著,吞噬著。
尖嘯聲又來到了他的耳邊:“那不是你的父親和哥哥嗎?他們皈依了死亡的懷抱,這是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看吧!撕扯著他們的肢體,喰飲著他們的血液,將他們的皮膚披在身上,將他們的眼球拽出眼眶!營救他們原來的模樣早已太遲,我們躑躅在他們的墓碑之旁,等他們在地下生長在新的血肉,我們會再把他們挖出來掛在高高的鐵格柵上,大吃特吃!營養豐富的軀幹甚至會讓這些饑餓了千年的囚徒咬掉墓碑的石麵,吞下墳墓的裝飾,咽進墓地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