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趕路匆匆,誰可曾仰望天空,試圖一窺,那湛藍色中的迷蒙身影……
夏尚一行六人,從雙坡鎮出發的路程顯得實在有幾分戲劇化,原因是居然沒有人知道他們應當路往何方。
托卡斯出生在布奇族,最遠的去處也不過離家幾十公裏罷了;侏儒諾加是在數年前被送到礦場,如今麵對著早已陌生的道路隻有搖頭的份;潘恩更是不濟,這個半大的孩子甚至連東南西北都無法分辨;更別提長期居住地下的噗噗和終死不願與人類往來的茉莉了。最後,也隻有夏尚憑借著記憶中的方向和那少的可憐的方位感挑了一個看起來不是那麼錯誤的道路。
無事安然對於這隻隊伍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奢望。
僅僅出行了一小時不到,隊伍中每個人發現,他們行走的這條道路越來越詭異,路越來越窄,樹越來越高,四周的植株和花草甚至是土生土長在這裏的暗精靈茉莉都無法分辨。
侏儒諾加提議朝回走。
為了安全起見,人類青年同意了這個最保險的建議。
就在眾人轉身的那一霎那,一個呻吟悠悠傳來。
“吾等……悲行於世……魂靈早滅,又有誰能給我們憐憫的一瞥啊……”蒼老的歌聲漂流在昏暗如獄的小道上,沒有轉圜,沒有哀怨,僅僅隻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牛頭人從背後取出了武器,巨大結實的蹄子踏出一抹飛揚起舞的塵土,高聲問道:“誰在哪裏?”
“收起武器,你這頭傻牛。”黑暗女精靈動聽的嗓音中卻滿是鄙夷的輕視,舉起了袖子,捂住了嘴,阻止了灰塵的親近。
就在牛頭人即將發飆的邊緣,人類開口製止了稍後將要發生的爭吵:“托卡斯、茉莉,放輕鬆,那聽上去並不像是什麼有惡意的人。”
茉莉眯了眯眼睛遠遠望去,隨後說道:“一個虛弱的人類老人。”
夏尚聞言,帶著隊伍來到了歌聲的源頭。
初晨的露珠還掛在綠葉的葉角,早想的蜜蜂們帶著各自的包裹忙碌在花間,就在這條古怪道路旁邊的草地上,一塊花草鋪成的地毯靜靜的在那裏載馱著一位客人。
一個老人,形同枯槁的睡在那一片安詳之中,他的皮膚幹涸開裂,密密麻麻的蛛網般的皸裂觸目驚心;他的衣物破舊,卻和身下的花草有著令人沉醉的和諧;他的眼珠渾濁,就像兩團萬年的琥珀,望向人類青年的眼神卻異樣的焦灼。
“您……”夏尚看著和一具幹屍別無二樣的老者,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者花白的頭發披散在地上,將目光朝向緩緩走來的人類青年,虛弱和痛苦毫無疑問正在折磨著他的肉體,臉上卻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一種解脫般的微笑。每個人都發現老人雖然“看”向這裏,眼睛中的晶體卻早已沒有了閃光,一個盲人……
“我快死了,孩子。”
夏尚朝身邊的托卡斯點了點頭,後者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壺清水,遞給了人類。青年蹲下身去,小心的抬起老人的頭顱,一絲一絲的將甘甜的泉水倒進對方的嘴中。
老人沒有拒絕,卻也沒有感謝,隻是靜靜的讓水流進自己的身體。
托卡斯從包中又取出一個麵餅,遞給了夏尚,人類接過來,將餅子掰下一小塊,想要喂給老人。老人卻搖了搖頭,開心的笑了。
“別把寶貴的食物浪費在我這個行將就木的人身上,你們在未來的日子裏會比我更加需要這些。”
老人虛弱的動了動手指,示意讓人類放下自己。
“您來自哪裏?”老侏儒諾加問道。
老人抿了抿嘴,讓唇上最後一滴水滑進自己的嘴裏,靜靜的回答:“你們要去的地方。”
“您的家人呢?”
老人沒有說話,吃力的抬起手,指向天空。
茉莉看向老人,雙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咬著嘴唇小聲說道:“人類!就是這樣!連自己的同類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