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執序定定看著她,察覺她再認真不過,更加疑惑了,“是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沒有。”堂溪梨搖頭,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你知道的,我不孕,你能接受,但你的家人未必會接受……”
她的指尖撫上雍執序的眉眼,輕輕描繪,眸光一片清醒,
“我這個人高傲的很,不會看任何人的臉色,我不想以後你的家人知道這件事後,用女人該怎樣該怎樣的枷鎖來束縛我指摘我。”
昨天被克萊爾她們拉著去檳城玩,吃飯的時候,遇到一家人,那家的兒媳不孕,被一家人指指點點,話裏話外的夾擊。
女人神色麻木的聽著,全程沒說一句話。
飯吃到一半,似乎是壓抑在心底的某根弦崩塌了,女人一把掀翻了飯桌,在那家人一片罵聲中,衝出餐廳,以慘烈的方式,與疾馳路過的車相撞,自殺了。
這件事如當頭一棒,敲醒了她。
他的家人,會不會也那樣?
退一步講,就算能夠接受,但他是家族繼承人,也能全然包容嗎?
聽罷她的顧慮,雍執序怔忡住,有些意外。
其實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並有了應對之法,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也在往長遠的方向想了。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動了想要與他過一輩子的念頭?
心頭忽而滾燙的厲害,男人緊緊握住她的手,“漾漾你不用擔心,我會讓醫院開個不育的證明,所有的指摘我來承受。”
這個世間,男女從未平等過,人們都在談論翅膀,談論女性自由,可字裏行間仍然是枷鎖。
他無法憑一己之力去改變所有人,隻能用自己的方法,護他所愛之人。
“不。”堂溪梨從他腿上下來,“我要的不是這樣,尊重不該建立在謊言之上。”
她走到窗前,拉開窗戶,眺望著蔚藍廣闊的天空,聲音鏗鏘有力,
“不孕不是我的缺點,我從未遺憾過,也沒自卑過。”
女孩回過頭來,眼中有著不容冒犯的驕傲,如堅韌的竹,如巍峨的山,
“我不是金絲雀,也不是溫室花,這天空任我翱翔,這山川任我馳騁,哪怕再喜歡,我也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折斷自己的翅膀。”
要麼真心接納,要麼止步於此,總之,該是體麵的。
“三哥……你能懂我嗎?”
凝視著她,雍執序透過那具美麗的皮囊,看到了內裏那顆放縱不屈的靈魂,極致的清醒,極致的冷靜。
強大到愛和欲可以收放自如。
他懂了,她有她的曠野,她有她的天地,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掉下來被世俗磋磨,那是一種不亞於淩遲的羞辱。
雖然他的謊言是善意的,但並沒有從本質上解決。
片刻,雍執序起身,走到她麵前,握住她的雙手,目不轉睛鎖著她的視線,
“我懂,我去談一談,若不接受,我想辦法讓他們接受,若最終無法說服,那麼,我放手。”
他不會,也不舍得讓她陷入那樣的境地。
月亮就該高懸於天上,魚兒就該縱橫於海洋,他不要月色跌落,更不要魚困淺灘。
他要她自由不羈,順遂安康。
並肩而行,他做她的刀,陪她所向披靡。
分道揚鑣,幾十年後,他是她的舊林,她的故淵,她的歸途。
當然,前提依然是:她願意的話。
“漾漾,你等我。”
前路畏途巉岩不可攀,但他相信,大霧散盡時,輕舟已過萬重山。
堂溪梨攀上他的脖頸,墊腳吻上他的唇,“我等你。”
等不到,她也不怪他。
橫在他們之間的‘牆’太牢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