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商時故去了趟他們下山住的木屋，他去的時候，已經過了新年，時節是春。
他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忽然下了場春雪。
他頂著風雪走上山，木屋還好好的立在風雪中，隻是遠遠看去，木屋裏一片黑暗。
不該是這樣的。商時故想。
他想，木屋的門上應該掛了盞燈，屋外的台階上應該等一個人，他有時候回來的晚，她就皺眉抱怨，“師兄，你怎麼回來這麼晚，我要餓死了。等我餓死了，你就再找不到第二個這麼可愛的師妹了。”
他會低聲向她道歉，好聲好氣的哄她幾句，她好哄的很，很快就不會生氣。
然後他會將藏在懷裏的蜜餞遞給她，然後再給她做頓飯，她就更不會生氣了。
可是商時故再抬頭，眼前空曠曠的，屋裏一片黑暗，門上的燈籠破了個洞，再亮不起來了。
“師兄。”
恍惚間，有人在背後喊了他一聲。
商時故回頭，薑南衣穿著嫩黃色衣裙，外麵是件毛絨絨的披風。
她手裏提了盞兔子燈，遠遠的向他走來。
商時故笑了下，“師妹。”
一陣風過，眼前隻有沉沉的黑。
有的時候，商時故心裏甚至會恨她，她明明有很多種方法，怎麼偏偏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至此，終其一生，他再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回鄞州的時候，他路上遇到了小醫仙，小醫仙見到他的時候，還很開心，嘰嘰喳喳說起當年的一切。
說實話，商時故聽得很煩。
直到他說：“我覺得你師妹真的好厲害，我研究了這麼多年，才研究透她在小白體內留下的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神物啊！”
商時故沒明白，“什麼意思？”
若非他沒記錯，師妹當年下的，應該是毒。
“就是神物啊！”小醫仙激動道，“當年小白從那麼高的城樓跳下來，身上的骨頭幾乎都碎了，人還沒死，甚至沒有任何遺留症狀，就是因為你師妹下的這種藥。”
“我可太佩服她了。”
小醫仙接著道：“她當年不是被狼妖抓走了嘛！沒想到她為了報仇，居然舍得給自己下那麼厲害的毒，她居然還撐著一路上走下了城牆，那得多疼啊！”
“什麼意思？”商時故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什麼毒？什麼報仇？”
小醫仙被嚇到了，磕磕巴巴道：“你不知道嗎？她應該很喜歡你吧，就算毒發後疼到受不住，卻還是去找你了。”
商時故一下子卸了力，猛地後退一步，他捂住頭，痛哭出聲。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當初，她大概疼到受不了了吧，才會毅然決然的撞上他的劍。
她明明那麼怕疼。
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啊！
可是他居然在怪她！
小醫仙捂著脖子，心有餘悸的往後退了幾步，聽到哭聲，又隔著老遠問了句，“你沒事吧？”
商時故紅著眼睛抬頭，倉惶一笑，淡淡道：“沒事，我沒事。”
小醫仙沒說話。
可是你這看著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同商時故道別的時候，風吹起他的頭發，小醫仙驚了下，如果他沒記錯，他才二十四歲，是很年輕的年紀，他本該意氣風發，怎麼會一半的頭發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