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南衣死後，發生了很多事。譬如牧影毀滅自我意識，回歸本體，譬如妖界進了一方小天地，再不出現在世間，譬如這年三月，迎春花爬滿舊牆，搖曳著春風。
而司命，叛逃數年，終於被抓到。
他一身血汙，被關押在天牢，水波淹沒他的脖子，即使被粗重的鎖鏈關住，他依舊笑意吟吟的看向岸上的人。
“你也快瘋了。”司命笑道，“看來，那個女人死了。”
天帝站在岸上陰影處，長發披散，遮住了麵容。他提著劍，聲音十分冷靜。
“我看過那個故事。”
司命笑容不變，“什麼故事？你還想給我講故事？”
“就當給你講故事吧！”天帝說，“孤女阿扶的故事。”
“閉嘴！”司命忽然激動起來，開始奮力掙紮，鎖鏈碰撞在一起，帶起嘩啦的水聲，“閉嘴，不許說，不準提。”
“萬年前，天道遺棄了自己的一部分，化為孤女阿扶，與當時的天帝相戀。”
天帝的聲音緩緩道來，“但那個時候，六界動蕩，無一安定，那時的天帝為平定六界，負了阿扶。雖然我不知道原由，但是我知道，你是那時天帝分出的惡魂。”
“你挑唆其他天帝，不過是你認為，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會與你有相同的選擇。你想拿所有人一致的選擇來證明你自己沒錯。”
“你愛阿扶，但你也恨她。我猜，是因為她愛的是本體，不是你這一縷惡魂。所以你才對那麼多女子下毒手。”
最後，天帝給出了結論，“真是個瘋子。”
從前天帝並不知道緣由，直到那日，薑南衣死後，牧影心灰意冷，親手抹去了自己的意識，回歸本體。
比之本體濃烈千萬倍的愛恨回歸，一時間，幾乎將他逼瘋。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探查出真相。
司命忽然仰天大笑，嘶厲的笑聲回響在空洞的天牢，他笑完了，又說：“是我又如何？”
“但是你錯了，我不隻是一縷惡魂魄，我曾經也吞噬過本體。”
“你以為你的惡魂消失後你就會安然無恙嗎？不，他的一切都會折磨著你，永永遠遠，如附骨之疽，再也擺脫不掉。”
最後的聲音沉入水中，可司命的話，卻宛如這世上最惡毒的詛咒，深深刻進了血肉。
待水底下的動靜徹底消失，確認司命死去後，天帝轉身，卻捂著心口咳出了血。
他漠然的想，司命的話沒有錯。
隻是方才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沒說，司命的確是為了複仇，為了向天道複仇。
他恨天道，恨它對阿扶的無情，恨它給自己安排這樣的命運。
他甚至，差點兒就複仇成功了。
天帝收了劍，摸著手腕上的養魂珠，他想，他還有機會，隻要找到薑南衣的魂魄。
他回到天界，看著雲霧繚繞，美如畫卷的天界，卻隻覺得嘲諷。
這世上從來不需要什麼天界，不需要什麼天帝。六界輪回，自有冥界在，不需要多出什麼天界，以維護六界的名義，去壓迫其他人。
天帝眸子微動，長劍出鞘，一劍，將天界從中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