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洞開,一個青年身著獵裝,肩挎獵弓,背著一壺箭,從鬧市中穿行而過,向著離小鎮外十裏地的青山走去。
幾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年的少年,如今已是弱冠。
與當年相同的是,他的臉上依然是一片淡漠之色,甚至尤甚當初,甫一接觸,便給人以一種疏離感,仿佛萬物皆不縈於懷,隔離於這紅塵俗世一般。
喧囂之中,一人獨行,漸漸遠去。
……
青山綠水,林木蒼鬱,青年手執獵弓,山野間尋覓。
突然,他猛地一轉身,拉開弓箭瞄向一個地方,那裏的草叢中,忽地一陣響動,旋即一隻灰毛野兔竄了出來。
青年的臉上閃過一抹微笑,搭著箭的手指正要鬆開,整個忽然怔住了。
遠方天際,滾滾濃煙騰起,即便是隔著十幾裏地,依然清晰可見。
“那裏是……”
青年遲疑了一下,手上動作也就慢了半拍,箭矢擦著野兔著短小的尾巴滑過,激得那隻野兔一個激靈,閃入草叢中不見。
青年卻是再顧不得這隻好運的兔子了,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反應過來正燃起熊熊烈焰的是什麼地方了。
那裏,分明是小鎮方向,隨著風氣,隱隱傳來的喊叫之聲,更是證明了他的判斷。
青年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一個閃身,沒入林中不見,“沙沙沙”的穿行之聲,一直向著山腳下蔓延。
小半個時辰後,青年疾若奔馬,不過蔓延過來的火勢,徑直衝入了小鎮中,片刻不停,向著小鎮的角落去奔去。
此時的小鎮中,無人聲,無人跡,隻有敗落的景象,遍地的屍體,蔓延各處的火焰。
儼然死城!
少頃,一塊破碎的柴扉,躍入了他的眼簾。
透過的空空蕩蕩的門戶,一片狼籍的景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些外物自然不會讓他掛心,青年的目光巡視一下,驟然定格在了某處,刹那間,麵沉如水,怒火衝天。
爺爺的墳墓處,一片平坦,其上還有馬蹄踐踏的痕跡,隱約間,更能見得灰白色的骨頭,灑落小院,和與塵土。
在墳墓不遠處的地方,一個人影,趴伏在地。
纖弱的身子,略顯黃色的頭發,單單從背影,青年被認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這些年來,常常送來飯食的女孩,當年的黃毛丫頭,現在已然有了點少女的樣子,奈何,她卻是沒有機會邁過那一步了。
她,似乎隻有送飯這個舉動,才能表明心中的意思,雖然青年不受,可是這些日子來,隻要他外出,回到家中,必然能見得一份熱騰騰的飯菜。
幾年如一日!
便是現在,少女染滿鮮血的手掌上,依然捏著半截瓷片,不遠處的地麵上,灑滿了飯食碗碟。
看著她的屍體,青年忽然渾身急劇地顫動了起來,一股鬱氣,填滿了胸口,不吐不快,忍耐不住,在漸漸舔至的火光中,仰天一聲長嘯。
“啊~”
長嘯聲中,青年捏緊手中弓箭,轉身大跨步離去。
不需再收拾屍體了,就讓他們,跟著這個小鎮,一起在火海中團聚吧!
不需再去看別處了,小依的家,正是火焰最猛然的地方,衝天的火舌,竄起足有數丈之高。
……
身後的小鎮,徹底陷入了火海之中,再無一處,無烈焰的怒吼聲。
隨著漸行漸遠,隨著火焰肆虐,青年的心中,忽然冷了下來,仿佛所有的牽掛,都隨著著火焰而消逝。
爺爺、小依,送飯的,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黃毛女孩兒,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逝去。
循著顯而易見的馬蹄印痕與人的腳印,身為老道獵人的青年,緊追而去。
背影,漸在火光中不見。
……
一直追到了深夜,青年第一次,停下了腳步。
不是因為追丟了仇人,在這青山綠水之中,沒有人可以不留下痕跡,可以瞞過他的眼睛。
他停下,是因為前方的喧囂,已然入了耳中,點點火光,更是在一片漆黑中映紅了他的臉龐。
小心翼翼地近前,仿佛在狩獵熊羆似的,青年撥開了一處遮攔目光的樹枝,前方的情況,頓時納入眼簾。
那是一隊長龍似的人群,人人身著戎裝,或騎馬,或步行,手中或持著火把,或驅趕著才小鎮中掠奪而來的牲畜。
竟不是想象中的流寇,而是真正的軍隊!
見得如此,青年的眉頭不過一挑,並沒有顯出太大的詫異來。
亂世之中,寇是兵,兵也是寇,再正常不過了。
此時,已是月上中梢,許是先前的血洗耽擱了做飯的時間,長龍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竟是要埋鍋造飯。
大略一數鍋灶,青年便對眼前的軍兵數量心中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