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明燈台(1 / 2)

高山巍峨屹立,若一屏風,隔絕風雲之氣,阻攔冷熱交替,故山之兩側,一為冰冷高原戈壁,一為群山環抱的天府。

正是一山之隔,便是兩重天際,截然不同。

無論是群山環抱中的天府之國,還是冰冷霜寒的高原人家,每日一抬頭,皆能見得這山脈連綿起伏,屏風阻隔,卻見不得,在那高不可攀的山體上,猶自有一條崎嶇山路,攀爬在山體上,艱難地溝通兩地。

那條山路,正是一條自古商道,不知幾代人,多少性命,方才在這吞噬人性命的高山峭壁上,生生鑿出的。

山巒兩側商民,便是通過此山路,溝通有無,往來商貿,依商品名之,多稱其為茶馬古道。

也就是一稱呼而已,“茶馬”二字或者貼切,那一個“道”字,則純屬朝臉上貼金了。

牽著馱馬,運著貨物,走在這條山路上,可見一側懸崖,萬丈深淵,有溪流潺潺之聲,依稀傳來;另一側,為山體峭壁,巍峨屹立,仰得脖子酸疼,亦見不得頂,但見仿佛山巔處,盡是皚皚白雪,反射日光,直欲刺瞎人的眼睛。

環境是如此的險惡,道路更是不堪。

茶馬古道,蜿蜒曲折,繞山而上,不需細看腳下,就不難知道,這條小路,分明是小半為青石階梯,大半為馬蹄踐踏而成;半為人道,半為獸途。

若逢得雨後行走,彩虹雖美,山路更滑,一個不留神,連人帶馬,滑落懸崖,良久良久,慘叫聲不散,滲人至極。

此時正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一個男子,孤身一人,無馱馬貨物,拾階而上,沿著茶馬古道前行。

男子不著冠冕,一頭烏發,兩鬢斑白,皆披散在肩上,在這清新的空氣中,隨著微風揚起,倒也愜意。

他的身上衣裳,不過粗布青衣,不帶華彩,不掛配飾,任何人都可穿得,且就單薄一件,在颯颯山風中,竟是不覺寒冷。

披發、青衣,還算情有可原,並不罕見的話,再望下看,就能讓人大吃一驚了。

這名男子,竟是不著鞋襪,連草鞋都沒一雙,就這麼赤著雙足,丈量天下。

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在這山風一大,幾乎就要將人吹下懸崖的茶馬古道上,此人走得甚是穩健,甚至給人一種肅穆之感,好像他經行的地界,不是黑山白水的艱險,而是富麗堂皇的皇家宮廷一般。

就這麼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前方一轉折,小道陡然寬敞,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轉折處,寬敞地,連接前後兩條古道,再往下,便是好走的石道,且懸崖至此止,除卻匪徒野獸之外,再無其他的險阻。

長年行腳商販,每一到此,定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

一到這裏,就意味著路已經走了九成了。這不,若是站在一旁青石上望去,甚至可見得天府之國內,一繁榮的商貿重城。

過得艱險的茶馬古道,一路緊張,見得這一幕,簡直有重回人間的感覺。

不知哪代酸人,以此處特殊之處,在一旁的山壁上,刻下了“明燈台”三個大字,以名之,想來存的是“千年暗室,一燈既明”之意。

真說起來,那字並不如何,僵硬而匠氣,尋常教諭見得,也會不屑一顧,並以教出這等學生為恥。

這本是常理,若是讀書有成,又豈會走上這條將腦袋掛在馬脖子上的茶馬古道行商路呢?若不走此路,又怎會明白行腳商在到達此處時的那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商人們不懂什麼典故,隻知道到了此處,真有眼前一亮,見得明燈之感,故此多用其名,“明燈台”三字,可說是在商人中聞名遐邇。

“明燈台?!”

“倒是好名字!”

那粗布青衣赤足的男子,顯然不是行商中人,還饒有興致地望了石壁一眼,讚了一聲。

也正是在觀看石壁之時,頭仰起,風吹發,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龐,清晰無比。

“張凡!”

若是有熟識之人,簡直就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那個華服冠冕,威勢迫人的東華真人,竟會是如此模樣,行於路上。

默然少頃,張凡忽然轉身,踏上青石,一腿豎著,一腿盤下,坐於石上,仿佛疲倦不堪,下巴點在膝蓋上小憩。

他,是真的累了。

行走天下,舍棄一切,僅以本心觀之,本能行之。

一路上

曾見山火蔓延,百獸眾生亡命奔逃,唯恐慢了一步,便遭火厄;

曾見海底之下,地湧岩漿,煮沸大海,億萬生靈浮起,入目皆是魚肚白;

曾見城鎮大火,數萬黎民,數代積累,一夜而毀,再無遮雨之片瓦,無果腹之餘糧,更有焦土之上,那難辨的親人屍骨;

曾見經年不雨,赤地千裏,江河枯竭,大地龜裂,生民易子而食,草根樹皮亦為人爭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