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日夜溫差很大,據說白天石頭上的溫度可以將雞蛋煮熟,而到了晚上,寒冷可以將吐出的唾沫瞬間結成冰,砸在地上梆梆響。幸好這裏隻是沙漠的邊緣地帶,但就在這裏,晝夜溫度的懸殊依舊相當明顯,身上的單衣不知道能否再挨過一夜。現在是傍晚7點左右,熱浪已經過去,涼風還未襲來,縮在牆角的曹衛國終於開始靜下心來考慮自己的出路,哦,或許應該說自己這群人的出路。
他們是西傑公司派到尼部魯斯來的辦事處專員,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如果直說的話他們就是一幫被踢出國的打工仔,而曹衛國則是這幫打工仔的頭。出國打工的確比在國內打工賺的錢要多很多,特別是尼部魯斯這種經濟落後,社會治安相當混亂,恐怖組織繁多的國家,這裏充滿了機會,但每個機會的背後幾乎都布滿了陷阱——機會是留給老板的,而陷阱自然是打工仔們去填。這裏布滿了黃金和白銀,卻也布滿了毒品、軍火、黑錢、假鈔、妓女、冷槍、恐怖襲擊、吃人的部落和崇尚暴力的宗教信仰…………,如同通往天堂的道路必先經過地獄,沒有人知道明天這裏會發生什麼,就算你在這裏揀到了100萬美元也不能忙著慶祝,因為你首先需要確保自己的身體和飛來的財富都能安全的離開這裏。
曹衛國來這裏的原因很簡單,他需要錢,妻子得了癌症需要花錢治病,父親雙目失明需要花錢請人照顧,孩子正在讀初中,成績很好,將來他還要讀高中、讀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將來的將來還要給他抱一個諾貝爾獎回來……而來這裏的工資幾乎是國內工資的10倍,所以他來了,即使明知道前麵是一個大坑也要往裏麵跳跳試試。他回頭看了看自己周圍的13個同胞,老的大概都有50多了,快到該安享天年的年紀了;年輕的隻有17、8歲,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乖乖的在學校裏讀書,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他們又為什麼來這裏?也是因為生活的重擔迫使?抑或為了其他的什麼?他們相處不到三天,彼此都還非常陌生,而這三天來忙碌的生活使他甚至都還不能完全記住這群手下的名字。不管怎樣,他們來這裏都是一次賭博,押上的是性命,贏取的是夢想。
但這次賭博他們輸了,輸得很快,在17個小時又27分以前,踏上尼部魯斯共和國的土地7個小時之後他們就知道自己輸了,是由一群荷槍實彈的彪形大漢來通知他們這個結果的——他們被當作鴨子一樣的拉出被窩,趕上卡車,甚至連外衣都來不及穿上。上車之後,一個背ak47的絡腮胡子以“人民”的名義向他們宣布,現在他們的身份是西尼部魯斯遊擊隊的俘虜,如果他們合作,也許其中有一半的人能活下來。這句話是由曹衛國向自己的同胞們翻譯的,他學過幾天英語,而翻譯李輝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這群蒙上了眼睛的中國淘金者被帶到了這裏,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屋裏麵。屋子是典型的中亞建築,沒有封閉,有窗有門,空氣也流通,更加幸運的是雖然那些遊擊隊成員沒有稻草人一樣的站在屋裏監視,他們也沒有被綁起來,這是因為他們在二樓,下樓的梯子被搬走了,而且石屋周圍布滿了背衝鋒槍的遊擊隊的哨兵,這樣的環境下如果還能逃跑,那這些遊擊隊員會心甘情願的第二天一起去基督教堂做禮拜。
在17個小時又27,不,應該是28分這段時間裏,那些彪形大漢進來過兩次,每次都是由一個全副武裝的眼鏡上來送水和“皮塔”餅(一種中亞地區的薄餅,當地人的主食之一),然後在他們中間走一圈看看他們沒什麼事情發生,便又從梯子下去,接著就把梯子移開。皮塔餅不多,卻沒有人去動它,大家頂多喝喝水,這種情況下,誰都沒心情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