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早,林木隻覺得自己剛剛閉上眼就被安雅叫了起來,渾身上下又酸又累,痛得利害,連續兩天兩夜的辛苦,其間還要擔心孔琳心的安危,就算是鐵人也要掉層皮。腦袋昏昏沉沉的,抬頭低頭都覺得兩眼發黑,出門的時候林木還差點撞倒了門框上。
出人意料的是,孔琳心的狀態卻好得出奇,一叫就起,辛苦這麼長時間居然一點都不賴床,隻是看起不太開心,和以往吵吵鬧鬧相比,不太愛說話,林木隻當她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磨難,有些驚魂未定,也不以為意。
船不大,四個人坐在裏麵剛剛好,有兩幅漿,由林木和安雅負責劃船,18號見安雅是個女性,有些不好意思,想上去幫她劃船,卻被孔琳心一手拉住:“你坐著別管他們,我有話要問你。”18號看孔琳心臉上好像凍了一層嚴霜,也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坐下聽她說話。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孔琳心問。
18號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我沒有名字,我的編號是18號,在我們這裏統統都是叫編號的。”
“沒有名字?”孔琳心嘖嘖稱奇:“人都有名字的,你怎麼可能沒有名字呢?你父母是誰?你姓什麼?”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我從小就隻有媽媽,從我能記事起媽媽就帶著我到處討生活,她叫我兒,我叫她媽媽。”
“你媽媽沒告訴你叫什麼名字嗎?”孔琳心問
“沒有,我媽媽不太說話,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很小,媽媽白天在馬路邊給其他人磕頭,晚上就抱著我在屋簷下睡覺,有東西她就給我吃,也不說什麼,那個時候我們經常好幾天都不說一句話,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甚至我都不知道人是應該有名字的。”
“你們是乞丐?”孔琳心脫口問道。18號臉上一紅,很顯然他知道這個詞語帶有歧視意,看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稱呼了,孔琳心自知失語,趕緊岔開話題改問道:“那後來呢?你媽媽怎麼和你分開了,你又怎麼被帶到這裏來的?”
“媽媽死了。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媽媽帶著我到火車站的候車廳去躲雪,因為那裏有暖氣,但是被一些穿製服的人趕了出來,他們說這裏是公共場合,不準乞丐進來。我媽媽給他們跪下,說今天實在是太冷,祈求他們行個方便,網開一麵讓我們進去躲一躲,但他們,他們,他,,,他們把我媽媽踢了出去還打了一頓,叫我們馬上滾,還說我們這種人,就是打死也沒人管……”
“他們怎麼能這樣!”孔琳心忍不住大聲叫起來:“這群禽獸他們還有人性嗎?要是我知道他們是誰絕饒不了他們。”
“沒用的,我們的命本來就不是命。”18號的聲音有些哽咽:“每個下雪天的早晨,路邊都會有凍死的屍體,我見到過很多次,那些人凍死在路邊,早晨別人發現後開車來直接拉走燒掉,沒人理會他們的來曆和身份。我見過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想到這種事情也會發生在媽媽的身上,直到……那天早上……”
“晚上的雪好大,我們被趕出來以後就隻有睡在天橋下,我很冷,媽媽就把衣服解開,把我攬在懷裏。第二天太陽出來,我叫媽媽,叫了很多次她都沒醒,我以為她睡得很沉,很香,就使勁叫使勁叫,一直叫到那些人開車來把她當成垃圾一樣運走,我才知道,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孔琳心的眼睛紅紅的,輕輕摸了摸他光光的小腦袋:“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爸爸媽媽,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阿?”
“我一個人在街上流浪,當時我還很小,不知道該怎麼辦,就一麵哭一麵走,哭了兩天,我餓得受不了了,看見街上有人在賣包子,就忍不住去伸手去拿,結果被人當成小偷打,這時候一個人說算了算了,一個小乞丐何必這樣計較嘛,替我給了錢。”
“是嗎?這個人挺好啊,他是做什麼的?警察嗎?”
“他是個人販子。”
“……”
“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他替我給了錢,讓我吃了有生以來最好吃的一頓飯:肉包子,然後就把我帶走,說要帶我到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去。我不知道好玩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我跟著他走能有飯吃,就心甘情願跟著他走。他把我帶到了泰國,本來是想把我變成人妖拿去買錢的,這是有個人看上了我,說我身體素質不錯,做人妖可惜了,就把我買下來,賣到這裏。”
“那你沒有反抗?沒有大聲呼救?”孔琳心著急了:“他們把你帶到這裏來不是要毀了你嗎?”
“毀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毀了我,但如果沒有他們,我早就死在大街上了。”18號說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我在這裏生活了8年,現在我離開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