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知道,你心中定然有很多的困惑,不急,咱們師徒倆,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聊。”
衛子越點點頭,跟在老者身後進了屋子,老者隨即取來一壺清水並兩隻茶盞,往茶盞中注滿清水,遞與衛子越,衛子越接過茶盞,恭恭敬敬地飲盡杯中之水,然後放下杯子。
“山下的事,為師都知道了。”
衛子越聞言,渾身不禁一震:“師傅?”
老者幽幽一歎:“為師這一生,唯有你、瀾兒和鍛兒這三個弟子,瀾兒性情激烈果敢,你則清傲狂狷,鍛兒智計過人,要說沙場征戰,你和鍛兒都非瀾兒的對手,但說到沉著穩重,你和瀾兒都不及鍛兒……你和瀾兒走到今天,是性情使然,也是命運使然。”
“命運?”衛子越喃喃,“師傅,這世上,真的有命運嗎?”
“當然有。”老者點頭,“命者,父母所賜也,運者,則是天機。”
“天機?”衛子越微愕,“倘若一切都聽從天意,那我堂堂七尺男兒,活在這世間,又是為了什麼呢?”
聽罷他的話,老者的眸色反而更加和藹:“越兒問得好,七尺男兒,昂然立於天地之間,當然是要主宰自己的命運,這也是為師傳你文治武功的意義。”
“師傅。”衛子越站起身來,後退一步,再次屈膝跪地,“孩兒不信天命,更不信天意,孩兒願改天換地。”
“改天換地?”老者微笑,“越兒豪情壯誌,實可嘉許,但真正改天換地,何其之難也,為師奔走世間多年,如今已白發蒼蒼,閱盡世間滄桑,但心中之願,也未能得償。”
衛子越目光一閃:“師傅的願望是——”
老者闔上雙眼,並沒有回答,半晌複又睜開:“現在說這些,都為時尚早,為師隻問你一句,你,為何而活,又為誰而活?”
衛子越渾身不由一震,好似半空裏一道霹靂砸下來,讓他混沌的心靈刹那清明。
“你且在山中好好思索,有了答案,再來找為師。”老者說完站起身來,灑然離去,隻剩下衛子越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越兒,若你心有所向,縱萬夫當關,也不可阻攔也。”
老者的聲音悠悠傳來,在千山萬壑之間,久久地回蕩。
三天三夜。
衛子越獨自一人,屹立於山巔,俯視著腳下起伏的山峰,還有茫茫的雲海——他是誰?該為誰而活?活在這世上,該做什麼?
第四日黎明,一輪紅日衝破雲霄,光芒瞬間照亮乾坤大地,衛子越高舉雙手,大喊一聲,隨即一躍而起,淩空從山峰上飛落,快速在樹林裏穿梭。
等他發現老者時,老者正站在一株奇異的藥草前,安安靜靜地,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
衛子越並沒有打擾他,而是在他身後立定,直到老者挺直後背,衛子越方才恭恭敬敬地道:“師傅?”
“子越。”老者轉頭,見他一臉的神清氣爽,微微一笑道,“看來是已經想得通透了?”
“是。”
“既然已經想清楚了,那便去做吧。”
“師傅。”衛子越忽然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老者,“子越大膽,想問師傅,可曾,可曾見過……瀾兒?”
“瀾兒?”見他一臉的急切,雙頰泛紅,老者忍不住失笑,“才說自己悟得通透了,心思還是隻在她的身上。”
老者話音未落,衛子越一顆心已經撲通撲通狂跳起來,不由得呼吸急促地道:“師傅,瀾兒她,真的沒死?”
老者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生或者死,隻看天意。”
盡管老者的話語十分地隱晦,但衛子越心中那種預感卻愈發強烈,他相信,他的瀾兒,絕不會如此輕易地死去,一定不會,他們還要聯袂闖蕩天下,保家護國……隻要他在,她在,一切都還有可能。
“師傅!”看著老者的背影,衛子越忽然大聲喊道,“我要去找她!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他的喊聲在群山之間久久地回蕩,老者聽見了,卻沒有回頭,隻是唇邊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瀾兒,你總算是沒有看錯這小子。
隻在山上休息了一晚,衛子越便急匆匆地下了山,臨行之際,他再次去茅屋向老者告別,老者仍然沒有給他任何提示,隻囑咐他一切小心。
沿著崎嶇的山道一直行至山腳下,轉頭見山腰處的茅屋隻剩淡淡的輪廓,衛子越心中卻有如明鏡一般,默立片刻後隨即加快腳步,直奔大道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