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嘉峰納睜開眼,看見漠洛淇那張精心化妝後的大白臉。她擁有天然的蒼白膚色,令薩嘉峰納想不通的是,這種危急關頭她怎麼還能抽出時間,像平常一樣濃妝豔抹。他印象中這好像還是漠洛淇第一次瞪大了那雙永遠睜不開的小眼睛,邊向自己絮叨著,邊呆著一種想從他口中知道一些判斷或答案的焦慮、期盼。
漠洛淇身後站了幾名裝束相同而膚色各異的人,那是這兩位靈爵的私人侍者、納靈處的普通職員、以及那位先行返回的派遣使——他們都是統一的寶藍色長袍,隻有胸前不同顏色的貓爪形漱石胸針,彰顯他們的身份和級別。
其中一位侍者從另一位職員手裏的石盒中,取出一枚墨綠色的貓爪胸針,走上前來恭敬地別在薩嘉峰納的右胸上,並象征性地為他稍稍整理了下長袍。薩嘉峰納靈爵鄙夷側目,看了看被漠洛淇抓住的左臂,顯然平時舉止驕矜的漠洛淇,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過分慌張不安的言行。每當有重大事件發生時,漠洛淇總會把自己大腦中思考的過程,無限循環地在嘴上推理論證,與她一起工作最令人頭痛的也是這種“語言式的思考”。
以往的工作中,每逢薩嘉峰納點著煙,看著從隔壁辦公室來的漠洛淇為了征求他的意見,而開啟推理論證模式時,他就會出現一種錯覺:她的嘴變得越來越大,嘴角的那顆痣慢慢腫大膨脹,變成一個黑色的小人,然後越來越大,充滿整個房間,張牙舞爪地要把周圍的人拉入她那張鮮豔的嘴——當然,對薩嘉峰納的這種走神,漠洛淇從未覺察到過。
薩嘉峰納抖抖左肩,漠洛淇放開手在他一旁疾步隨行,他清了清嗓子,從十多級寬闊的石階上下來之後繼續向前走。漠洛淇原本以為他要說什麼,但他看隻是匆匆向前,於是剛要接著之前的驚歎繼續說下去,就被薩嘉峰納打斷:“請主神賜福吧!所有過去的經驗隻能作為參考,與常態事件相悖的變|態事件,也許會帶來毀滅,也許會帶來奇跡,請您先穩定情緒。”
一行人走到石廊的轉角處,兩位靈爵後麵跟隨的最後兩個侍者,對看了一眼,嘴角浮現克製的笑意。漠洛淇回頭時瞥見,倒也並不介意,經薩嘉峰納提醒,才讓自己過度緊張的肢體稍作放鬆,強行恢複到平時的典雅狀態,但臉上那團驚詫還是像耳朵上兩枚黑桃型漱石耳環的顫動一樣,透露出她心底的慌亂。
納靈泉下方的這間石室,通往一條開闊的石頭長廊,兩側都有閃耀金光的八角石光壁燈。走完第一段平地長廊左轉後,出現第二段階梯式石廊,斜向下走到盡頭再次左轉,是第三段平地石廊,它的盡頭就是浮靈塔原始山體內最後空間。
第三段石廊出口上方的天頂,是原始的黑色石壁,掛滿了數以百計的金色石光燈,分外耀眼,如果從下麵向上看,就像從浮靈塔倒金字塔型辦公基|地最下層仰視那般,也有一張巨型貓臉——隻不過這裏是用石光燈排列成的。
山體內部四周的漆黑岩石滲著“黑油”,棱角分明並且十分粗糙,那些“黑油”隻是液態的黑色漱石。天頂之下的空間,是一個巨大的漏鬥型洞穴,隻有一條從長廊出口開始修建的盤山石階路,螺旋狀綿延至最下方。帶有粗糙金屬護欄和金色石光燈的盤山路約有二十幾層,能容四五人並排前行,從上麵可以遠遠看到下方石光熠熠,非常熱鬧。
薩嘉峰納一行人沿路疾行,下麵的人聲也從隱隱約約變成喧鬧嘈雜,稍費了一段時間終於來到洞穴的底部。從最末一級石階上跳下來,就來到浮靈塔的最下方——橢圓柱體型的空間,浮靈就是從這個空間中心凹坑裏的澤漠海眼中被打撈上來的。
如果不是從剛才更廣闊的空間走來,會覺得澤漠海眼所在的這個橢圓型空間已經很大了,四周的漆黑岩壁又重新出現人為打磨的光潔形態,不知用什麼材料,塗畫了許多像咒文般秘密麻麻的金色符號和古怪文字,這和浮靈塔外“大金字塔”雙石階兩側,托起“自由八律”的石柱表麵那些咒文,是同一種。
薩嘉峰納用漠洛淇從未見過的、略帶不自信的口吻問了一句:“今天是六號沒錯吧?”,漠洛淇驚訝而憐憫地回答他:“是六號……過了十二點就是七號了,絕不可能發生預兆的日子啊。”兩人小聲的對話馬上就結束了,幾乎是同時,他和她都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