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石頭人是“活”的。因為他們唯一的區別是五官模糊的漆黑麵孔上,有著不同顏色的眸子。他們眨眼的頻率比正常人慢很多,乍看會讓人誤以為那隻是石雕。而在他們抬手行禮的同時,看得出這些“石頭護衛”全身被一種看似非常像石頭,但質地柔軟的物質所包裹,尖銳略彎的指甲也並非“石雕”的一部分,而是從指尖破殼而出。
黑石護衛全身覆蓋的軟石料盔甲,因為毫無細節刻畫和設計感,舍棄了誇張的外形雕琢,而使他們看上去像沒有生命力的“半成品”,也更像有意而為的隱藏。卷發男消失在石門內的黑暗中之後,隔了許久,他們才統一放下右臂,像之前那樣注視前方,變回黑亮詭異的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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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黑色的濃稠液體中緩慢移動,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黑暗的液態環境淹沒了多久。腦中一片純黑、淩亂,那個叫記憶的東西,像被摔得粉碎,記憶的粉末漂浮在頭顱裏。
他隻記得這種狀態剛開始,如從一場噩夢中醒來,驚恐地發現自己沒有呼吸,反複確認多次後,他認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中夢,繼而感覺到雙耳口鼻之中灌滿了某種沉重的液體,皮膚的觸感告訴他,此刻自己正全身赤|裸地淹沒在光滑濃稠的液態環境裏。
全身肌膚的這種感知,還是由於他不可自控的移動而造成的。沒有規律的移動,喪失方向,有時上升或下沉,有時旋轉或平移。當然他也無法最終確定,因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這個液態環境中是躺著的還是爬著的,身體四肢、麵部五官都被這種液體“封鎖”,試圖掙紮卻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全身都在徹底的癱瘓中進行可怕的肉|體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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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比夢魘還可怕的沉溺中,喪失時間的參照。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記得醒來的次數。慶幸的是,他並沒有因頻繁的昏迷,而忘記這是第幾次恢複神智。
第一次短暫的清醒讓他以為是在做夢;第二次用癱瘓的肉|身和過度敏感的觸覺感知到周圍的環境;第三次在這場噩夢裏想盡一切辦法去“動”,但都是徒勞。
他注意到因耳中被灌滿了液體而無法聽到任何聲音,但令他疑惑的是,如果平時捂上雙耳,也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像浪潮一般的血液流動的悶聲。但自從沉沒於這個黑暗的環境中之後,沒有了一絲一毫聲響,這種絕安靜也是讓他感到恐懼的原因之一,那種無法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恐懼。
可身上每一寸的皮膚又告訴他,他的確是存在於某種液態的空間。這種階段性的清醒是短暫的,置身於無法自控的環境,卻又能感覺到未知的周遭,隻剩下接近極限的思考,直到思考導致大腦混亂和頭部劇痛的瞬間,又會喪失神智陷入昏迷……
他並不知道自己正處於一片黑色汪洋的深處。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隻能刻意放慢思考的速度,減少對於那些“記憶粉末”的還原。是夢境還是現實?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會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就是這些簡單而恐怖的思考,讓男孩在這段不知道多久的漫長時間中,數次跌入無知無覺的深淵。
第四次清醒,被“封鎖”的雙眼看到無盡的黑幕中,浮現一麵白牆,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那麵白牆亮起來的時候,上麵出現許多片段,這是他在這個環境中第一次重新找到記憶。在暴雨中的建築、街道、人群;向他跑來的流浪狗、玻璃箱中的壁虎;一些對自己來說有特別意義與關係的人臉,浮動著扭曲著;以極慢的動作,在琴鍵上跳舞的手指;許多被放大數倍的生活用品、曾經看過的一次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