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傳遞(1 / 2)

第四次清醒,被“封鎖”的雙眼看到無盡的黑幕中,浮現一麵白牆,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那麵白牆亮起來的時候,上麵出現許多片段,這是他在這個環境中第一次重新找到記憶。在暴雨中的建築、街道、人群;向他跑來的流浪狗、玻璃箱中的壁虎;一些對自己來說有特別意義與關係的人臉,浮動著扭曲著;以極慢的動作,在琴鍵上跳舞的手指;許多被放大數倍的生活用品、曾經看過的一次月食……

他很快就驚覺,自己並非重新獲得這些破碎的記憶,而是失去它們——先是細節的模糊,關聯記憶的喪失,在絕對安靜中從彩色變為黑白,最後和牆麵融為一體。抓也抓不住的蛛絲馬跡,不是為了讓他想起,而像是來做最後一次告別。

他知道這是記憶的流逝,那些畫麵出現的一刻,內心對它們的印象從熟悉變為陌生。這種瀕臨絕望的體驗,內心的無助與懼怕,讓他非常想放聲大哭,可在黑暗的沼澤中,就連流淚的功能,也陷入休眠。

第五次,男孩皮膚的觸感發生了變化,他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的毛發開始脫落,感覺最明顯的是從頭顱到腋下、從鼠蹊到雙腿、從眉頭眼皮到鼻孔裏麵,就如同周圍的液體有某種吸力,輕易地將他全身的毛發吸走,但沒有任何痛感。

而後又是遍布全身的細微汗毛,也“愉快”地逃離了肉|體,這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感,像從久遠的束縛中得到解脫,瞬間舒展釋放的愉悅感,如同在某個太陽初升的早晨,在漫無邊際的花海中,和那些繽紛絢麗的花朵一同綻放,這是他第一次對“生命力”有了真切具象的體會。他意識到這種癱瘓式的休眠,更像是某種漫長的轉化。

這個過程維持了很久,直到他再次昏迷。

最後一次清醒已完全不同,男孩除了能感受到自己在向著一個穩固的方向移動之外,全身皮膚的觸感已經完全消失了。在液態空間的黑暗世界裏昏迷清醒無數次,已經讓他從近乎發瘋的絕望,轉向大腦長時間空白的麻木。這次在某股力量的推動中醒來,讓他心中充滿期待。

對於這股不明力量,男孩的內心感覺到矛盾,它就像一雙充滿愛意的魔掌,安撫陷入恐懼的身心,也在撫慰中進行塑造:脊椎和雙腿開始彎曲,平攤的雙臂開始環抱,在不可自控的未知力量塑造下,他最終以一個抱膝蜷縮的姿態,在上浮中逐漸加速。

無論如何,這是他在這段漫長、可怕、最終陷入麻木的黑暗中,突然得到的驚喜,那是一種在未知絕境中突然找到出口的安全感,還有什麼能比之前的狀態更糟呢?頭腦越來越清醒,他試著去回憶整個過程,發現在這個液態環境中的第一次清醒,成為了記憶的分割線,這條線之前的記憶全部崩塌粉碎、蕩然無存,而這條線之後的記憶清晰深刻,像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同時,舌頭上的味蕾蘇醒了,他這才知道這些液態物質,是一種苦到極致的東西。而隨著加速上升,在某個時間節點,包圍全身的液態物質瞬間向四周脫離擴散。雖然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哪怕是眼皮,但他很清楚地知道,周圍的環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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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黑暗的世界,被生活在此的統治階層稱為“巴斯泰托之獄”,而這片漆黑色的海,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大海,主流族群沿用了它古老的名字:澤漠海。海洋的四周被陸地與山脈環繞,浮靈塔以精準的坐標位於澤漠海的正中心區域。浮靈塔既是天然的巨山,也是人為改造後的建築,在久遠的歲月之中,人們已經快要忘記那座山原本冗長拗口的古老名字。

縱向穿過一段很長的空間後,墨綠長袍卷發男已來到浮靈塔的下麵——裏麵是另一個倒金字塔型空間,和地麵上的小金字塔同等比例,幾十層遞減而下,從上麵俯瞰太久會產生暈眩的錯覺,分不清整個空間的中心是向上凸起還是向下內凹。

同樣是黑色石料建造的巨大空間,卻充滿了五顏六色的光線,雖然色彩繽紛,但主色調依然是紅光。每一層不同顏色的石光燈,像是按照某種規則對空間區域進行等級劃分。一圈一圈的正方形石欄與穩定光源的石光燈,逐次遞減延伸到最下方的一處黑暗區域中。

每一層的四麵都有若幹或開或關的精巧圓木門,打開的那些木門內都沒有人,卻能看到很多設備與設施,直觀看上去這裏應該是一處大型的辦公場所或秘密基|地。每層都有可以容三人並行的走廊,兩層之間起到支撐作用的石柱上掛著較大號的八角石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