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的奏本內容,超乎所有人意料。能言善辯的李大人一不談自己的功績,二不談巡撫的不是,三不談自己的委屈。通篇隻是一味的替泗州百姓說情,隱隱間“以德報怨”四個大字在紙麵上晃來晃去。
許次輔剛剛大談了半天“以德治國”,這李佑就拋出一篇“以德報怨”。若不是二人相隔兩千裏,絕對沒有在短短幾天互通消息的可能性,隻怕都得懷疑二人互相串通了。
隻能說,太巧合了,不約而同的巧合了。有其必然性,又有其偶然性。
卻說在盱眙北邊山腳下,躲藏著避免被外人發現的李佑渡過了近半年來最悠閑的幾天,悠閑到可以蹲在水邊,對著自己的倒影端詳了整整一個時辰。
他的左臉頰一道淺淺的劃痕,右臉頰一塊明顯的青腫,形象大壞。
他娘的,自從到了泗州就沒好事,先是守堤守的麵黃肌瘦,後被女刺客在臉上劃了一道,再後又被不知道誰打了一拳。若有熟人看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麵貌,估計英俊瀟灑的名士形象全完蛋了。
一股天然的素香飄進鼻孔,聞香識人,不用抬頭看李佑便曉得是誰來了。
俞琬兒將珍貴的一碗白米飯和一碟鹹菜放在李佑旁邊,“郎君不要看了,這點傷勢過得幾日就大好。”
“讓你們假裝圍攻我,還真有動手的啊?”李佑不滿的說。
俞娘子歎口氣,“你說要演的像一些。”
“那也不能這麼不小心!”
俞娘子無奈道:“不是不小心,是真有想打你的,所以就趁機…”
李佑無語,半天才說:“那你叔父去找撫台告我的狀時如此賣力氣,也是真情流露了?”
俞娘子想了片刻,誠實的點點頭。
什麼叫假戲真做,李佑算是領教到了。但也沒法子,俞家村這些人已經是能找來的與自己最親近的泗州民眾了,也隻能依靠他們了。若找了別人,就不是假戲真做,而是真戲真做了。
自從泗州被淹沒後,俞琬兒的叔父,也就是俞家村的老族長這些日子對李大人就不像從前那麼熱情了,冷淡許多。
但老族長也得麵對現實。一來李大人是俞琬兒事實上的男人,二來說什麼泗州城也是沒了,他們全族大概要順著俞琬兒的想法,徹底遷離淮泗地區去高郵定居,這還得靠李大人安置。
李佑吃飯時又想起自己的計策,各種奏章大概都已經到朝廷了罷,想必很快就該出結果了。正得意時他又忽然冒出了新靈感。
自己要不要詐死?一般死人得到的封賞都是超過活人規格的,等超規格的封賞下來後,自己再上演一出死而複活的把戲,那朝廷也不會好意思把封賞要回去罷。說不定能混個伯爵…
算了,還是別太過分了,要適可而止啊,不想再多生枝節的李大人忍痛否定了自己的新靈感。
俞琬兒看著郎君吃飯,擔憂的問道:“你們官府真的不會來尋我們俞家村的麻煩麼?若傳出去都會說我們劫持官員的。”
“放心好了!”李佑頭也不抬的答道:“我早有預案,隻說你們被我感化認錯了,又納俞氏結成了親戚,已經彼此一家,所以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