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殿下又是眼前一亮,這個主意也抓住了要害。異地彙兌業務的主力客戶就是外地客商群體,崇文門稅關又是能卡住外地客商的咽喉所在,這要能合作起來,前景是很廣闊的。
難道情夫去年下死力保陸元廣連任崇文門稅課分司大使,也是為了今日布局謀劃麼?這真是一環套一環,下麵又要怎樣?
想至此,忍不住問道:“即便把惠昌銀號抬高了,那你最終目的究竟想怎樣?”
“獨木不成林,各地彙兌這樣的產業,越多的人加入進來越好,隻靠惠昌銀號細水長流,成不了太大氣候。如果能拉身家豐厚的西商一起,這項新產業才能迅速膨脹並成功。”
長公主又疑問道:“那豈不平白將獲利分給別人?你的想法不會如此簡單罷。”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目前隻有惠昌銀號打通了最重要的南北通道,西商暫時沒有這個能力。他們若想加入並從中分一杯羹,那麼就要獲得惠昌銀號的信用授權和保證,為了達成要求須得滿足兩個條件。
第一,各家莊鋪要向惠昌銀號存入保證金進行抵押,以防彙兌風險。存入一萬兩保證金的莊鋪,便可以利用惠昌銀號與南方之間的通道去經營總額度不超過十萬兩的彙兌業務,十萬兩保證金,經營額度上限則是一百萬兩。
第二,各家莊鋪彙兌業務的直接經手人必須由惠昌銀號指定並派出,特別是寫票和鑒票的先生,必須統一由惠昌銀號指派和調換。以保證銀票上的密押和花字不會外泄,以及彙票的統一性。
總而言之,將來惠昌銀號可能會逐漸減少具體業務,重心放在總攬全局、調控整個行業上麵。”
李佑這種將惠昌銀號變成大明版中央銀行的理念,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太超前了。歸德長公主蹙眉不已,即使以她的聰明才智,理解起來也很是吃力,能不能成功更是無從判斷,真不知道情夫從哪裏得來的想法。
她一邊苦思其中關竅,一邊下意識的問道:“然後呢?”
不過話剛出口,長公主便覺得自己問的很多餘。能操縱天下銀錢,那已經是事業頂峰了,哪裏還能有什麼然後?最多就是如何將家業傳下去。所以自己這一問,太顯得無能和心虛了。
然而李佑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隻見得情夫猛然拍案,“殿下問得好!若能操縱銀錢流動之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看來你也略有所悟,我心甚慰!
銀子隻有花出去才是錢,活的銀子才是錢!若貯藏不動那就是死物,與磚瓦無異,於國更是無益!當初崇禎朝時候,民間有多少銀子?根本毫無用處,一樣險些亡國滅種!
現在土財主沒什麼花錢路子,無非就是求田問舍,但土地和人口總是有限度的。況且若都集中於大戶之家,反而易生不測!為何當世古玩書畫才會被熱捧,為何說盛世藏古董,那都是財主要找花錢的地方!
所以應該要為世人創造花錢的地方,世人逐利並不可怕,否則天下財富就隻能鑄成元寶埋起來,變成無用死物!這就是然後要做的事情,這就是足以真正改變天下大勢的事情,看來你也漸漸意識到了這點。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矣!”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此時大明歸德長公主千歲的心情,那就是“雖不明但覺厲”,她徹底聽不懂情夫話語中的高深含義了。也許是她才學疏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道理。
李佑也覺得自己今天話有點多,隻怕千歲殿下接受不了,但話從口出覆水難收,隻得歎口氣道:“相信我,這是唯一有可能保大明江山國祚綿長的法子,否則終究逃不過兩三百年治亂分合的老路數。想必你也是熟讀二十三史的,你還沒有看膩麼?”
歸德長公主腦中被李佑塞進一堆理解不了東西,偏偏她又是好強的人。所以拚命的去苦思其中道理,越想越眩暈,越想越堵心。實在忍不住時,她低頭張口幹嘔起來。
在一旁侍候的管家婆王彥女略通醫術,連忙上前簡單號了號脈,“千歲似是有喜了。”
李佑聞言欲哭無淚,他的家業需要兒子繼承,至少需要三四個,但不能是私生子啊。家裏妻妾成群,為何偏偏是外麵這個歸德千歲最能生養?
再說公主生出的私生子,帶來的壓力太大了。一個小柳兒就坑掉了他一半的奮鬥果實,萬一再來一個私生兒子就要傾家蕩產了。
“這個務必是女兒。”李情夫默默向各種神佛祈禱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