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扶著馬曾的手一頓,良久說不出話來。
心中惋惜,中又夾雜著恨鐵不成鋼的怨憤。
這股情緒來的莫名其妙,像是附加在小芸身上的。
她被這情緒影響了一會兒,心中腹誹。
原來,阿爹他知道自己懦弱啊。
“是我害死了你弟弟,若非我懦弱,你弟弟他不會死。”
對於這個他們期待了數年的男丁,甚至還沒來得及起名字。
仿佛用“你弟弟”來稱呼,便能減少他自身的責任。
馬曾身子晃了晃,早已陷入深深自責中。
“回屋吧,弟弟在天上看著呢。”
小芸終是沒安慰他,一飲一啄,皆為因果。
確實是他的無能,導致全家遭難,她不想實話實說,在這大好的喜慶日子,打擊親爹薄脆的玻璃心。
馬曾一步一晃的,緩慢走向那處種滿往生花的地方。
小芸轉身關上了院門。
瞧了會兒馬曾蕭索滄桑的背影,看向堂屋,正瞧見上官佑站在廊下。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他眉眼含笑,身後是溫暖溫馨的燈光,長身玉立,目光像是黏著的膠,始終追隨在小芸身上。
小芸朝他一笑,走上前去:“怎麼不玩了?”
上官佑卻像是重新認識小芸般,感慨道:“不曾想,我家娘子還是個小心眼的,我以後可得小心了,不能得罪你。”
小芸一愣:“方才我跟我爹說的你聽到了?”
“嗯,父親大人是個好人,善良,敦厚,他為人孝順是好的,你似乎總想讓他接受人心險惡,這是為何?”
“這天下有四種人,有德有才者聖人,無才無德者愚人,有才無德者小人,有德無才者……是蠢人,你覺得我爹是什麼人?”
上官佑一默,良久他歎服道:“或許娘子是對的。”
小芸歪歪腦袋:“什麼意思?”
“嘉平說,父親大人在老宅,不僅送了菜和果子,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楊氏。”上官佑的表情頗為無奈。
小芸咬咬牙:“我特……就知道,我爹這性子。”
她覺得頭大。
“小錢而已,你別放在心上,父親大人高興就好。”上官佑渾不在意,不過是一些紅包錢罷了,比起小芸賺的,隻是零花錢。
小芸卻覺得不能接受:“我現在覺得,我爹不僅是……他還愚孝,愚孝倒也罷了,他還喜歡標榜聖賢。”
頓了頓,她這個身為女兒的畢竟不能在古代這種時代,太忤逆父親,順了半天氣,她無語道:“難怪他現在這麼傷心,感情知道自己做錯了。”
半晌,她又搓了搓臉:“你信不信,下次他有錢了,還會給老宅?”
“我信。”上官佑附和:“父親被壓製太久了,驟然發財,難免會飄飄然。”
小芸怎麼不知道,她早就看穿親爹的脾氣秉性了。
長久被壓抑的人,在馬家村從來沒人正眼看過他,他驟然的勢,被人尊重,又有了錢,便想彰顯一下自己的能耐。
想被人吹捧,被人誇讚。
那些拍馬屁的溢美之詞,足以讓他飄飄欲仙。
可這些誇讚的詞,也最容易將他捧殺。
在老宅的時候,他不正是為了別人誇讚他時的一個“孝”字,而不顧妻子女兒的死活嗎。
看著蹲在往生花前神情悲哀的馬曾,小芸的心情複雜的簡直難以形容。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古人誠不欺我。
良久她語氣絕決:“一定不能讓我爹有太多錢。”
上官佑捏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