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看到高台陽並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相反,高台陽見到靜,愣了一瞬。靜令人為高台陽準備了房間,他搖晃著腦袋:“哎呀,太奢侈了,真是罪過。”
幾天下來,我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頓除了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更有甚者,高台陽將我們的床單被罩都換成了粗糙的葛布,他還大刀闊斧地將船工縮減到一半。我怒視他:“你到底要幹嘛?”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你不是讓我負責你們的路費嗎?我本身就是個窮人,哪裏禁得住你們的鋪張浪費?”
我氣憤道:“就算要節約,也不能這樣吧。況且每頓都是素菜,靜雖然不說什麼,可是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他手一攤,做出無賴樣:“不是說由我做主嗎,我隻有這點錢,誰叫你敲詐我。”我瞪了他一眼:“算啦,我們自己出錢吧。”他馬上興高采烈:“啊,如此甚好。”
我哼了一聲:“奸商。”他得意洋洋:“無奸不商嘛。”高台陽一聽到不是自己出錢,立刻召回了船工,大方起來。
船搖搖蕩蕩,有些寂寥。高台陽攛掇:“你彈一曲吧,讓爺聽聽。”我恨了他一眼,準備回艙,他拉住我:“幹嘛這麼小氣,反正你也沒事,打發時間啊。”
我禁不住他的糾纏,從房裏取出一架瑤琴,擺在船頭。遠處天水相接,水鳥斜著翅從水上一掠而過,掉落的水滴在陽光下行成一道弧線,閃著晶瑩的光澤。
我撥動琴弦,若有若無的琴音傳出,疏疏落落的,漸漸地如行雲流水,彌漫在天際。琴音寂寥而落寞,在高山隻見懸蕩,苦苦無依。
一陣清冽的簫音傳過來,和著琴聲,逐漸明快起來,它伴著溪流而上,琴聲隨之追逐,它們互相慰藉,相互依存。
我想到了在大巴山裏,天地間都是白皚皚的雪,明淨純粹。我們挖了坑,做了陷進,捕雲雀。我們在冰凍的河流上,捕魚,網魚。
雪很柔軟,踩上去咯吱咯吱,樹上倒懸著冰棱,晶晶亮亮,仿佛走進了水晶宮。一簇小小的火溫暖了整個山洞,驅走了寒意。
簫聲似感到了我的心情,也慢慢地隨我回憶。琴聲很清澈,簫音很溫和。越來越慢,直到全部消失,船依然吱吱呀呀地在水中搖蕩。
我唇邊逸出笑意,靜淡淡地坐在門口,笑得清澈淡然。高台陽安靜下來,似在思考什麼重大事情,表情凝重。我拍了拍他:“聽傻了嗎?”
他恢複嘻嘻哈哈的樣子,鬼頭鬼腦道:“嗬嗬,這麼差的琴技還敢現出來,真不怕丟人。”說罷,大搖大擺地走了。
走走停停地行了一個多月,我們的船終於到了揚州。高台陽去雇了一輛馬車,我們有陸路轉去苗疆。
山路越來越艱險,樹叢越來越密,我們無比的謹慎,生怕被毒蟲猛獸遇上。山穀中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間屋舍。
我們敲開門,門吱呀一聲開了。開的人一隻眼睛翻著眼白,左臉上的肉翻了出來,頭上束了頭巾,背上背了背簍。他盯著我們:“你們有什麼事嗎?”他又笑了笑:“嚇著你們了吧,我這身傷是在山裏采藥時,遇到大蟲抓的。”大蟲就是老虎。
高台陽笑嗬嗬道:“沒有,沒有。大爺,我們進山迷了路,可以借宿一晚嗎?”他撓了撓頭:“這大山裏平時也沒什麼人來,條件很惡劣,你們要是不嫌棄……”青兒立刻接口:“不介意,不介意。”高台陽瞪了青兒一眼,他們兩個爭著似的說話,屈不離敲了一下拐杖:“閉嘴。”
那位大叔聞言也閉了嘴,場麵搞笑,我撲哧笑了出來,高台陽與青兒頗有默契地怒視我。大叔將我們讓進屋,屋裏彌漫了一股草藥味兒。
我向他打聽:“大叔,這兒離阿力古寨還有多遠?”他回答道:“還遠著呢,明天我要去趕場,我帶你們到壩子上去,從那到阿力古寨就要近的多。對了,明天各個寨子都要到壩上去鬥蟲呢。”鬥蟲是各個苗寨拿出蠱比拚,優勝的成為百寨十八洞之首。
我們早早地睡了,第二天天不亮就隨大叔去壩上。壩上聚了很多的人,來來往往有許多換東西的,小攤上賣的腰刀小巧精致,圖案大多數是一些苗人信奉的神物。
壩子的圍場上已經密密地圍了一圈,高台陽大叫著推攘,來看的漢人並不多,所以大多數苗寨的人奇怪地看著我們,竟也讓我們找到了一條道進去。我們尋了一個好點的位置觀看,壩台上坐著三男一女,女的腰間配了一把大紅色的彎刀,左耳帶了一個大耳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