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大陸，古月宗域。
春雨細柔，暗香浮動。
穿過悠長的回廊，拂開落在身側的海棠花，春芽屏息凝氣，待餘光的那一抹白都消散後，才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去。
身負佩劍的幾位修士簇擁著中間的少年郎，白衣似雪，氣度不凡。
春芽收回目光，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發飾，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才邁步離開這處。
今日是她當值，她可馬虎不得。
“...吱呀。”
微弱的開關門聲讓春芽的動作頓了頓，她不由得將自身動作放得更和緩，才輕輕走到裏間，柔聲問道：“姑娘，你醒了嗎？”
見裏間沒回應，春芽往前探了兩步，又輕輕道：“姑娘，謝師兄離開了。”
香爐的上方盤旋著青藍色的煙，為整個房間帶來淡淡的香味，是安神凝氣的作用。
春芽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靜靜候在一旁等待吩咐。
腳下鋪著的地毯是用茶花城最珍貴的天蠶絲製造而成，價抵萬千靈石，遇水不化，遇火不燃，通常用來製衣，冬暖夏涼，柔軟舒適。
如今用來鋪地，倒也不算可惜。
“咳、咳。”裏間突兀的咳嗽聲打破這一空間的靜謐，春芽伸手撩開簾幔，聞聲有些慌亂。
她快步走至床前，第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少女。
如夢如幻，似天上仙。
眼睫低垂，容顏蒼白似雪，偏偏長發如墨，唇若含丹，漂亮得不可思議。
“姑娘。”春芽輕輕扶少女起身，手撫後背渡靈的同時為她順氣。
沈明心緩了許久才感覺心間的疼痛隱下些許，她疲倦的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女子。
良久，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春芽愣了愣，隨即快速答道：“春芽，付春芽。”
古月宗外門弟子，以草藥入道。
“你頭上的釵……好看。”沈明心說一句話後總是要停下來歇一歇，她的目光流連在付春芽發間那隻金釵上，釵頭的花蕊無比逼真。
付春芽有些不明所以，心底卻莫名產生些欣喜之意。
沈明心抿了抿唇，許久才道：“這個，送給我可以嗎？”
她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渴望。
付春芽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利落拔下頭上的金釵，遞出去之時又往後縮了縮。
姑娘這般仙姿，這釵並不配於她。
“我、我……”靈寶閣法飾萬千，比這釵好看的數不勝數，她想那些送給她才更為合適。
沈明心見她停頓，眼神不免有幾分失望。
奪人所愛確實不好，隻是機會太過難尋，她總要試試。
雖然，太不要臉就是。
“不願..那便算了。”
付春芽卻搖搖頭，溫聲道：“姑娘若是喜歡，就送給姑娘。”
這金釵不過是她路過一凡人小鋪買下的，雖無靈氣，比不上法器實用，但勝在精美，她也正是因為這個才買下它。
如今沈明心喜歡，才真的是意外之喜。
“我給姑娘放在桌上，待姑娘梳妝時……”
“不。”沈明心拉住付春芽的手，盯著金釵，眉眼鬆開些許。“現在就給我吧。”
付春芽又是愣住，看著被拉住的手。
“好。”
她將金釵花蕊那頭遞給沈明心，看她接下，悄悄紅了臉。
“姑娘要開窗嗎？”
付春芽知道沈明心患有心疾，卻不知程度幾何。
但她知的是，既為患者便不能封閉在一處，通風亦或是陽光都很有必要。
“不用了。”沈明心聲音輕輕，她道：“我餓了。”
付春芽立即道：“我即刻喚人送來……”
話未說完，沈明心已然攔住她，眸光柔軟。“你會做什麼吃食嗎？”
“我、我會煮粥。”付春芽眨眨眼，煮粥技能點滿。
“好，那就要粥。”沈明心又緩緩才道：“麻煩你現在去做可以嗎？”
麵對沈明心澄澈溫柔的眼眸，付春芽將本想拒絕的話語吞下，訥訥道：“可，可以呀。”
“……我這就去！”
*
直到屋外腳步聲徹底不見，沈明心才垂眸看著手中這支金釵。
這釵製作精巧，足夠華美，也足夠尖銳。
她抬手在脖頸間比了比，從這劃到這，動作利落些，一擊致命是可以的。
有些對不起春芽姑娘，但在這世間，誰又能無憾呢？
沈明心握緊金釵，逐漸閉上雙眼。
但願她看見鮮血時不會太驚慌，但願不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隨著金釵的加近，沈明心的身體有自主的逃離感，她佁然不動，隻等待劃破肌膚後帶來永恒的寧靜。